烈火让四周变得灼烫,大滴的汗珠从卓北安额头落下,他依旧死死攥住她,防止她冲进那片大火里。
他毫不怀疑她有这样的勇气。
仅管她的手腕已经被他箍得发红,他也不能松手。
“放开我,放开!”秦婠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挣扎甩手,想要冲进那片火海,可她始终挣不脱卓北安的钳制,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大厦倾塌,里面掩着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他们经历千辛万苦才得以重逢,他们和沈家这种种阴私都无关,他们是这场浩劫之中最最无辜的人——可是,为什么要他们面对这一切?
秦婠的声音已经嘶哑,卓北安的话她也听不到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也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因为痛。
周遭嘈杂的动静里面,却忽然有个喑哑却熟悉的声音响起。
“小婠儿……”
他的声音不大,却已竭尽所能地唤她,浓烟熏哑了他的嗓子,他发不出更大的唤声。
秦婠疯狂的挣扎突然一滞,宛如木头人般转头,看着旁边花丛里走出来的。两个捕快一左一右掺着个满身焦黑的男人,他那口白牙在蒙着灰烬的脸上笑得格外醒目。
“沈浩初!”秦婠一眼认出那张已看不清五官的脸庞,她甩了甩手。
这次,卓北安没再攥着她,只是看着她从自己身边飞快跑开,投进另一个自己怀中。
那个说“我要跟着北安叔叔”的小姑娘,终究不可能真正跟着他。
沈浩初推开掺着自己的人,展开双臂迎接她。
何寄押着乔宜松就站在沈浩初身边,她那一声“沈浩初”,恍惚间就像在叫他,她飞奔过来的姿势,也像要拥抱他。他本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抱她,只是一场重生,他失去唾手可得的温柔。
秦婠却已冲进沈浩初怀里,不管周围所有眼神,她踮起脚狠狠搂住他的脖颈,他亦俯身把人紧紧搂进胸口。所有纷乱复杂的声音,都变得无关紧要,他眼中耳中只有她悲喜交加的容颜,莹白的脸已经在他身上蹭得一道灰一道黑,泪水冲涮过后是尘埃沟壑,却充满喜悦。
“我没事。”沈浩初用衣袖拭她脸上的泪水,良久才开口,“傻姑娘,别哭了。”
秦婠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与心度,终于从前一刻的绝望中脱离出来,失而复得的后怕刹那充盈胸口,她怔怔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身后,卓北安已转头向属下吩咐其余的事,没有打扰他们,何寄神色复杂地将乔宜松押到卓北安身前。
“你救了他们?”卓北安问他。
何寄点头,并不说话。从那天见到沈浩文起他就已经起疑,在兆京东城门分开后,秦婠又突然回了秦家,他便已确定出事,而后悄悄地跟着沈浩初潜进了沈府,伺机而动。
对于沈浩初的生死,他曾经犹豫过一次,想要用那些阴暗卑鄙的手段抢回秦婠,可后来他看明白了,想要挽回这段感情,就必须堂堂正正地挽回,那些阴暗的想法只能让他们越走越远,不管重生也罢,换个身份也罢,想要秦婠的感情,便要以最真实的自己面对过去。
无法逃避。
这么久了,两辈子之长,他也该懂得承担。
“沈家其他人被关在哪里?说!”卓北安逼问向乔宜松。
乔宜松虽俯着身,却是冷冽一笑,有些同归于尽的意味:“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们,否则就让沈浩允那个疯子把沈家人都烧了!我看你们还能救到几人?”
“你!”何寄气急给了他窝心一脚,后道,“我刚才去救他们的时候,看到有人押着老太太往东园去了,只不过不知道具体哪处位置。”
事态紧急,他只能选择先救最急的人。
东园……东园是沈家最大的一个园子,哪那么容易找?
“乔宜松,沈浩允的心智不同与普通人,他连他的亲生父亲都杀了,你就不担心他把林净秀也杀了吗?”说这句话的人,是从后面上来的沈浩初。
此话一出,在场包括秦婠在内的人,都是满脸不可置信,乔宜松脸色也蓦地一白,却死咬着后槽牙不开口。
离卓北安几步之遥,跟着他们过来的明烟闻言也用手捂住唇,拼命遏止自己已涌到喉咙口的尖叫——不可能,她不相信!
“你对她的生死,真的无动于衷?”沈浩初喑哑的声音带点蛊惑的意味,不急不徐。
乔宜松神色变了数番,终于垂头:“在东园的朝风阁,带我过去。”
“快走!”卓北安当机立断。
“我带路。”沈浩初拉着秦婠的手,并行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觉得今天不会有要高考的同学来看文,但还是要说,祝高考顺利!!!
另外,这文磨磨蹭蹭居然写到66万,我的原计划才40w……唉……
第160章 结束(修)
为了赶时间,众人都抄小路赶去朝风阁。小路弯弯绕绕,何寄仗着功夫好,跑在众人最前方,很快就不见踪影,等到秦婠绕出小路时,那里已是对峙的局面。
朝风阁是栋独立的两层小阁楼,是用来给沈家的爷们宴请文人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的地方,楼里的窗户已然被木头钉牢封死,只剩下一个可供出入的门。
门一反常态地大敞着,里面挤满双手反绑于身后、口舌被堵的沈家人,有沈浩文夫妻、孩子,还有小陶氏母女、沈芳润姐妹两……所有与沈家这一支有关的人,全都关齐了,都瞪着一惊恐的眼看着站在门口举着火把的人,生怕一两个火星溅落就引发大火,毕竟……四周堆满浸过火油的茅草,若是点燃,火势蔓延必定极其迅猛。
手持火把的人清秀文弱,肤色苍白,像久不见阳光似的,他的世界里,最常见的光源,就是火。
这是秦婠第二次见到沈浩允,他穿一袭宽大的衣袍,身形瘦削,只比她高出一些,腼腆的模样有点像姑娘家,眼里还带着些微好奇,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
“把你两个妹妹放出来,她们没有做错什么……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想杀,杀我吧。”与沈浩允对峙的人,不是何寄,是林净秀。
林净秀站在朝风阁的石阶之下,仰头望着他,伸长的脖颈像幼细的花茎,在渐渐浓郁的暮色间愈发单薄。
“娘,我也是你的儿子,为何你却厚此薄彼?你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救她们,却恨不得我死?”沈浩允问她,又伸出手,“你看,我和你一样了,我不是怪物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认我?”
他很平静,与手上蹿动不安的火把成了鲜明反比。
“怎么回事?”卓北安上前先问何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