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龙颜变,尸横遍野(1 / 2)

叶明飞从崖顶攀沿而下时,终于找到顾城风。

帝王顾城风如一只白鹰稳稳站立在剑柄之上,他全身湿透,衣袍紧贴于身。乌发散落,不停要滴着水珠,全身上下泛着极致的冷漠气息,他脸色苍白如鬼,一缕鲜红的艳色从嘴角蜿蜒而下,却找不出丝毫的缺陷和狼狈。

叶明飞心知不妙,借着绳索的力道轻轻一晃,停在了顾城风的身侧,谨声道,“皇上,大魏宗政博义已领三万精兵向这里逼近,皇上,请您先速离!”

帝王依旧一语不发。

叶明飞将绞绳呈上,“待属下去寻找贺五公子。”

两日前,他与顾城风各自追捕秦邵臻等人,他们不熟悉秘道,加上贺锦年在秘道里留下乱七八糟的箭号,加大了他们寻找的难度。

他花了两天两夜追踪至悬崖处的秘道口,借用绞锁登上去后,发现了雪箭。

他骑上雪箭,没有控制方向,任由雪箭带路,竟被一路带至一个陌生的行苑,叶明飞悄然潜入,却意外发现这个坐落在如此偏僻的行苑就是秦邵臻的落脚之处,里面的宫人竟然皆是苍月质子行苑里的人。

直觉让他再一次去悬崖那寻找线索,方找到了顾城风。

“不必了!”顾城风晃了晃身子,眸光微颤,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淘天的巨浪,闭上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光华全褪如死水——

他一手抓过绞绳,足下轻轻一点,身如巨龙,直冲云宵。

身后,叶明飞张口结舌地看着——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一道残阳沉浮在海天交际处,浪涛中,白色的泡沫击碎霞光残红,数百只水鸟停泊在礁石之上,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

站在悬崖上的雪箭一看到顾城风,霎时欢腾地跑了过去,象只大狗般拼命摇着尾巴,原本是一身通体雪白的毛,因被贺锦年染得黑一块,黄一块的,加上全身湿透,长毛凌乱,脏得象刚刚从阴沟里爬出来。

悬崖之边,六个紫衣人见到顾城风出现,齐齐迎身跪下,为首一人开口道:“皇上,属下等人是先祖皇帝坐下的龙卫后人,奉先祖皇帝遗旨,特来接皇上到回音亭,请皇上移驾!”

“先祖皇帝?”顾城风冷嘲一笑,“死了百年的人,还想号令苍月?”

紫衣龙卫交汇眼神后,为首的又开口,“皇上,先祖皇帝的遗诏,务必将您接回,属下等人冒犯了!”六个紫衣龙卫上前一步,呈弧形状将顾城风的路堵住。

叶明飞此时亦攀上了悬崖,见状,立喝,“大胆!竟敢冒犯圣驾!”

“明飞,你留在大魏寻找晴雪的下落!”顾城风视若无睹,直接越过他们,阔步离去。

身后,六个紫衣人齐声规劝,“皇上,请皇上别为难属下等人!”

顾城风蓦然转身,俊美无铸的脸在风中清晰深邃,他极其阴魅地一笑,满腹嘲讽,“怎么?想动手,就凭你们?”

“属下不敢!”六位紫衣龙卫凭着顾城风不借任何工具就能飞身上来的身手就知道,顾城风已发现顾奕琛手札中的秘密,并已按其中的札记上的记载修习武功,在苍月大陆上,如今已无人能困得住他。

“不敢就给朕滚!”顾城风已无奈性,话音一落,手中的掌风澎湃地朝六人身上袭去。

六人一惊,身形急速掠向后方,避过一击,但方才他们所立之处的岩石上,马上呈放射状的开裂!

“请皇上饶罪了这些奴才的性命,这些龙卫皆是侍奉先祖皇帝的龙卫后人,他们从出生开始,就禀承先祖的遗训留守川西云诏县。如今来到这里,也是奉先祖皇帝的遗诏,前来接皇上回音亭!”一个灰袍的老者缓缓而至,双足如在水波中轻点,不过是一眨眼间,就衣袂飘飘地立在帝王的身前。

叶明飞大吃一惊,失声唤,“爹,您……”

眼前赫然是顾城风的武学授业启萌师父——叶渊。

十年未见,叶渊的面容未有大的变化,以致,叶明飞一眼就认出。

当年顾城亦在皇上掀起血雨腥风,他明明亲眼见到父亲死于顾城亦爪牙的刀下。

叶渊微微朝着叶明飞一颔首,神情并无惊诧,甚至也没有父子分别多年后,相见时的情绪波荡,他的神情平淡得如同遁世之僧侣,“飞儿退下,为父有些话要对皇上说!”

叶明飞犹豫了一下,见顾城风眉目毫无所动,便端立不动,依然伫守在顾城风的身前一臂之距,立守护之位,其意是只听顾城风一人的号令。

顾城风双目微沉,寒芒乍现,冷笑,“不愧是朕的师父,在朕最难的时候,乍死背离。难道也是先祖皇帝的授意?”

叶渊双足跪下,朝着顾城风深深一叩首,恭恭敬敬道,“皇上,当年奴才确实身中数刀,只余一丝气息,是被先祖皇帝的龙卫救下。当年先祖皇帝的龙卫一直坐视顾城亦谋反,不曾插手,也是因为当年皇上历练不够无法身受将来的大劫,所以方让皇上自已解决顾城亦!”

“皇上当年有能力拨乱反正,今日就有能力渡过劫难!”叶明飞心头怒火簇升,当年一役,顾城风身受重创,两眼曾一度失明。不得已修习了御龙剑气,以致体温相对正常人低了许多,到了冬日尤其畏寒。

而这一切,在先祖皇帝的眼中,不过是一场历练!

而现在,正值苍月和大魏两国交战之际,却让顾城风避世,难道要看着这一片大好河山落入大魏人的手中?

若眼前的人不是他的父亲,他会以为对方是秦邵臻派来的细作。

顾城风眯着眼笑,“不错,朕不会和你们回去,若朕当真熬不过命运的劫数,凭着百年前的一个死人又如何能逆天改变什么?”

“皇上!”叶渊轻叹一句,谨声道,“皇上,先祖皇帝就是因为知道百年后,皇上您有这一劫,所以,在川西回音亭特此设下皇上的僻护之所。只要皇上肯听从先祖皇帝的安排恢复百年的记忆,所有一切的劫难都可迎刃而解。”

“恢复记忆……”邵修城的手微微一颤,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贺锦年在挽月小筑下的悬崖边的控诉,控诉中带着一声声的恨,告诉他,百年前的姚迭衣是如何伤心绝望地立下血咒,流尽鲜血,跳下了龙淹潭。

一直以来,这个回忆就像是被诅咒一般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已是顾奕琛,因为他的脑中没有丝毫百年前的记忆,所以,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已,他就是顾城风,而贺锦年亦不再是姚迭衣!

可若是恢复记忆,那他就不再是纯粹的顾城风,他必须生生承受姚迭衣对他的恨。

“叶渊,顾奕琛死了百年,当真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要让朕恢复记忆的目的不外乎是想让顾奕琛回来?”顾城风频频冷笑,“原来,百年前的顾奕琛就开始谋算着这一天,所有才在遗旨中留下让庚辰年庚辰月庚辰日庚辰时出生的人继承挽月小筑。”

顾城风言及此,那被压抑在心底的恨意犹如新发的野草,丝丝缕缕从胸口处蔓延开来,冷冷一笑,桃花眸阴沉得仿佛能释放血刃,“可朕不是顾奕琛,朕受母妃十月之肉胎而出世,朕自幼承欢于先皇膝下,被先帝赐于太子之位,而后又从顾城亦手中夺回苍月江山。”顾城风阴鸷的双眼如修罗,紧紧地盯着叶渊,竟生生将那叶渊逼得后退一步。

顾城风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言辞凿凿,“而顾奕琛却生于百年前的丹东顾氏,后入姚族,为姚迭衣的授业恩师,因顾氏一族被姚族所杀,奋而揭杆,灭了丹东帝国取而代之。朕与顾奕琛不仅隔了百年,还隔了不同的母腹,朕凭何要将顾奕琛的记忆生生植入朕的脑中?以让百年前的顾奕琛复生,而栖息在朕的体内?”

顾城风在一瞬间变得愈加赤红,倘若他的有了顾奕琛的记忆,那他究竟是顾奕琛还是顾城风?

若两者皆是,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和贺锦年之间的四年相伴,也会被顾奕琛所拥有?

不,他不愿,那是属于他和贺锦年之间最珍贵的回忆,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叶渊想不到顾城风竟会心生出这一番的想法,可偏偏他对帝王这一见解却无法反驳,只得叹道,“皇上,那是先祖皇帝护幼之心,百年前,先祖皇帝身受石碑附体之苦,又如何会将这样的痛苦转在皇上的身上?先祖皇帝一心只想自已的子孙及后代能幸福!”

“当真?”顾城风下巴微微扬起,漂亮的轮廓,微眯的桃花眸柔媚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艳丽,“可朕却在顾奕琛的手札中看到,百年前,东阁为了顾龙月,曾恳求顾奕琛将姚迭衣留下的血衣赠于他,可先祖皇帝一口便拒绝。朕不信,当时的顾奕琛不知道,东阁为了这个血衣是和姚族的人做交易,让顾龙月亦随姚清浅避入结界,躲过祭坛的百年诅咒。不过是一件血衣他都舍不得,他对自已的亲儿子尚如此狠心,何况是朕!”

六个紫衣龙卫皆失怔地看着见帝王唇边浅笑如同轻盈翩飘的云絮,明明是谪仙般的男子,此刻却象极了一朵盛开的地狱之花,唇瓣中吐出的全是有毒的汁液。

叶渊沉痛摇首,这是他第一看到如此的顾城风,那记忆中的少年,冷情冷性,极少笑,更极少露出怒色,可眼前的顾城风,神情近乎巅狂,近乎魔憎,他不知道究竟眼前的帝王遭遇了什么,言辞会变得如此锋利,每一句话皆如双刃,恨不得将宇宙苍穹斩成两瓣!

他再一次跪下,极力用平静之声解释着,“皇上,这是误会,也怪奴才失误,一直未曾将此事真相告诉给皇上。”叶渊自责一句,马又道:“先祖皇帝当年诞下的并非是皇子,而是广平公主,只是当年皇上已经知道东阁迟早会被石碑所控,因此,方将假的皇子尸体交于东阁,让东阁逆天而受天谴!而广平公主,因为是圣女的骨肉,受母腹特殊血液的滋养,出生时很健康。先祖皇帝将公主殿下交给当年身边最信任的贴身龙卫,让他带离燕京。”

叶渊告诉99999顾城风,东阁并非姚族后人,身上流的不是圣血,所以,他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后,反而易被石碑所控制。

顾奕琛肯定后来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担心东阁最终会成为石碑的奴仆,为石碑所用,所以,在东阁尚效忠于顾奕琛时,便巧设下三道天谴的路给东阁走,目的是破东阁身上的术法,让他在百年之内无法为石碑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