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仪受了她两人一顿话,心里暗暗道,就这一次的事了,那里还会有二次。
小李氏起身道:“你三舅父一人守着铺子,我们不便再留,先告辞了。”
蒋仪忙叫初梅等人替孟源装了东西,才派了辆马车送叫送小李氏与元娇回去了。
陆婉心从一品居出来,又到了丁香里,她是赵世宽与元娇相见时在旁边见过。进门便笑道:“事情怕是要成了吧?”
蒋仪不敢说小李氏与元娇方才的话,另问道:“那赵府二爷可是当面问过元娇头回成亲的事?”
陆婉心道:“并没有,只是我提过一句,说她既不是头婚,也不该挑十二分的相貌人才,只人好就比什么都好。”
蒋仪点头,心道既然七姑奶奶这样说,想必赵世宽相貌一般了,因又道:“那赵府二爷可是长相着实丑陋?”
陆婉心摇头道:“倒也没有,只是常年作生意应酬多,吃的胖了些。”
怪道元娇会那样说。蒋仪歉笑了道:“我家妹妹虽也做过回婚,也是糊涂不懂事的时候闹着玩的,官府里也未报备过,不作数的。她如今还羞着,我改日得了确信再给七姑奶奶说,可好?”
陆婉心笑道:“不妨事的。你是头回做这样事,我是做惯了媒的,这些要看眼缘,他们彼此相看不上,旁人是没办法强求的。”
她见蒋仪七个多月了还一会儿都不肯坐着,笑道:“你这怀像倒是好,从后面一丝儿也看不出来。”
蒋仪道:“就是夜里睡觉累些,顶多再有两月多就要生了。”
陆婉心笑道:“你以为生了是好事?如今在你肚子里,你走他走你吃他吃,等生了就是一份走到那里都扯不断的牵挂。”
蒋仪笑着应了,暗道陆婉心夫妻恩爱,大约体会不到一人独处时的寂寞吧。她如今怀着身孕还能得陆钦州偶尔过来相看一眼,等生了孩子,大概也就只有孩子这份牵挂能在漫长岁月中让她有所寄托了。
红尘俗世又如何,富贵荣华一品诰命又如何,身处这内宅后院,寂寞比姑子更甚。
比之其他苦夏时时节的孕妇来说,蒋仪算是十分好过的了。不惧热,不流汗,惟独个肚子尖尖的挺着,每日里还要到一品堂与嘉禾苑请安,再到议事厅打理家下大小事务,到了下午,再摊了算盘核算遍帐务,因孕吐也渐渐没了,反而比初时更自在些。
到了八月头上,陆钦州才风尘朴朴从株州赶回来。饶是蒋仪身在内宅,也知道这一回朝中大震,萧氏三杰皆应私藏兵器,豢养私兵并私挪财税被参,萧子钛是自年前就被关押了的,萧子杰和萧子凤却是这次一起被押解入京听审。萧尚书亲儿子尚还年幼,这三个侄子就是他朝中得力的助手,如今轰然而倒,也不知他此时是何心情。
陆钦州回京来也不过偶尔入府宿一晚,他是连休沐日都在御史台办差的。
因产期将近,蒋仪每日午间都要绕着丁香里院子周围转着踱步的。这日她正踱着,就见二门上一个婆子过来先到初梅身边耳语,而后初梅便走了过来道:“九夫人,公主府内的太监又来传话,叫夫人过去一趟。”
蒋仪笑道:“我月份这样大了,不便出府的。你亲去回那小监,告诉他公主若有事,只管找中丞大人去说即可,我们这里再不管事的。”
初梅听了这话转身去了。
蒋仪仍慢慢踱着,未几便见初梅小跑了来道:“夫人,公主亲自上门来了。”
这倒新鲜,该拜姑婆的时候不来拜,这会子也不送拜帖也不先通知,来做什么?
蒋仪带了初梅福春两个才走到水微澜亭,就见神爱公主带着一边海鹰与曹嬷嬷并一群小太监小宫女们站在水微澜亭边的蜂腰桥上。
蒋仪走过去跪了道:“外妇见过公主殿下。”
神爱公主冷冷看了蒋仪一眼,才对那曹嬷嬷言道:“你有什么话,现在就给她说。”
曹嬷嬷先是抹了两行浊泪才哭道:“老奴一生无子,有个干儿在沧州呆着,手里也就几亩薄田。谁知被陆中丞手下施新政的那帮人打到家里去,说一年要上几百斤的粮食并几十两银子的税,他一年四季吃喝睡在地里也产不出那许多银钱粮食来。所以不服气张嘴还了几句,那知就被中丞大人的手下抓到牢里去了,如今也不知生死。公主……”
她边哭边瞄着神爱公主,是想要公主给蒋仪施些压的。
蒋仪听了以为正要开口,就见边海鹰也哭了起来道:“奴婢也是,好容易攒了点体已卖了两倾地,也是为了将来身老无后时,有个养老的本钱,如今也天天被京中户部的郎中们逼着要奴婢交税。”
他两个跪了道:“还请夫人为我们作主。”
蒋仪忙躲了道:“即是户部的事就该去找户部,我家大人如今在御史台,大约也管不得户部的事吧?”
神爱公主冷笑道:“户部那几个老家伙那能作得了主,还是不陆中丞拿主意。曹嬷嬷是我的奶妈,边海鹰是自小陪我长大的伴儿,他们就是本公主的家人,谁要问他们收税,也该先问问本公主才行。”
蒋仪见无法脱身,使个眼色叫跪在旁边的初梅快快到前院去通知胡三。又笑道:“既然公主已经来了,就在这府中略坐片刻喝杯茶?”
神爱公主略转头看了片刻,才道:“不用了。我也只过来说点事情,既说完了,我们也就走了。”
她说罢撩裙就要走,回头便见陆远泽站在身后满目戾气盯着她。神爱公主与陆远泽自上次吵过架就没有再相见过,这会见他这样盯着自己,不知为何心中生了些怯意,嗫嚅道:“本公主不过是来这里瞧瞧,驸马又要吵架?”
作者有话要说: 早餐还没解决就来更了。
☆、不能悟
陆远泽过去扶了蒋仪道:“九叔母先起来。”
蒋仪挺个大肚子跪的腿都麻了,却也不要陆远泽扶,回头伸手拉了福春站起来。谁知起的猛了,双腿又抽了筋整个人便往福春身上倒去。
陆远泽情急之下一把抱住她,扶着站了起来,歉声道:“九叔母,得罪了。”
蒋仪也不看他,向着神爱公主敛衽一礼道:“公主若无旁事,外妇告退了。”
她腿仍抽着走不得路,悄声对福春道:“快替我揉揉腿。”
福春没有经过这种事,以为蒋仪是要生产了,忙叫高声唤了远处的婆子们道:“夫人怕是有些不舒服,快抬软椅来。”
蒋仪摆手道:“不妨事,快替我揉揉即可。”
神爱公主见陆远泽目光透着渗人的寒气,心中也有怯意不敢多留,回身带了太监嬷嬷们扬长而去。蒋仪欲要速速离了此处,谁知不止是腿麻,就连小腹也紧成一团抽着麻了起来。取软椅的婆子们不直奔到丁香里去了,来此还要等许久。她扶了福春道:“快扶我去亭子里坐坐。”
陆远泽上前抱起蒋仪便往就近的议事厅走去,蒋仪拿拳捶着他胸脯道:“大少爷,快放我下来。”
陆远泽心中又气又疼,怒道:“你怀着身孕竟是不吃饭的吗?都要生产的人还这样轻?”
蒋仪整条腿抽在一起一使劲就钻心的疼,又怕万一叫旁人瞧见了要起误会,急的双眼都泛了泪花道:“大少爷,我求求你,快放下我。”
陆远泽一脚踢开议事厅大门,到西屋火炕上才将她放下,双手替她抻了腿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在你困难的时候,无助的时候,守着一个永远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在那里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