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梅氏蹙了下眉头。在崔老夫人那儿受的气,梅氏还想着等娘家人来了商量一下怎么回敬过去呢,怎么梅学海根本连上门都不曾?
“不是早就把帖子送过去了,怎么突然就会有事?且即便学海去办事,你们家太太呢?也有事要忙不成?”
从嫁入陆家,梅氏在娘家地位不是一般的高,不说兄弟姐妹,就是家中爹娘并老祖宗都从来都唯梅氏马首是瞻,但凡梅氏有什么吩咐,一家人绝不会违拗。还是头一遭自己的话被无视。
“他们两口子到底去哪儿了?”梅氏越想越气。
“不瞒姑太太,”那管家却依旧不慌不忙,“今儿不是工部陆尚书母亲七十大寿吗,老爷和太太带了家里哥儿姐儿过府喝喜酒去了。”
此话一出,便是梅氏也明显有些傻眼——
陆家分宗的事早闹得世人皆知,甚至为了阻止这件事,梅氏还曾回娘家搬过救兵。
可一码归一码。梅氏现在可还是陆家当家主母,陆瑄名义上的母亲。
梅学海放着外甥的婚礼不来参加,跑去捧陆明廉的臭脚,打的不只是陆瑄的脸,更有梅氏的脸。
换句话说,梅氏这会儿在娘家人心里有多无足轻重可想而知。
想通了这个理,梅氏忽然忆起之前姑母梅老姨娘说过的一句话——这女人啊,嫁了人就要以夫、子为天:
“混账东西,以为陆家这就落魄了吗……”
管家却也没如之前一般,唯唯诺诺:
“姑太太莫怪小人多嘴,老爷这般,可也是为了姑太太。瞧瞧您那位继子,眼里哪有您这个母亲?之前又是如何待老爷的?老爷今日这般,可不也是无可奈何?来时老爷叮嘱小人转告姑太太,他去陆尚书那里,会替您好好解释一番,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如何也不让那边把这笔账记在您头上。和陆尚书关系好了,将来姑太太遇到难处,也好有个退路不是?”
直到管家离开,梅氏久久没回过神来,又是愤恨又是失落。
待得回到房间里,瞧着依旧闭着眼睛不言不语躺在床上的陆明熙,一下跌坐在床前。
从没有那一次让梅氏无比清醒的意识到,原来没有了丈夫陆明熙站在身后,自己在娘家人心中,根本什么也不是。
握住陆明熙的手,泪水止不住淌了下来:
“表哥,表哥……”
“他们都欺负我,你那继子容不下我,你母亲为难我,就是娘家那边也不能体谅我……”
“表哥,你快醒过来吧……”
等你好了,我一定让他们好看。
正自哭泣,又有脚步声传来,门随即打开,梅氏含泪回头,却是崔老夫人正领着人过来。
一眼触及崔老夫人严厉的视线,不觉吓了一跳,忙抆了眼泪起身:
“母亲。”
崔老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儿子成亲,这般大喜的日子,当娘的任事儿不管,反而躲在房间里哭,不说吉利不吉利,做出这百般委屈的模样想让谁丢脸呢?
便也不理她,只吩咐人小心的帮陆明熙换上喜庆的衣衫,便要往软床上抬。
梅氏莫名其妙之余,越发不舒服:
“母亲这是要做什么?老爷他现在病成这样,这会儿倒要往哪里抬啊?莫非因为瑄哥儿成亲,老爷也不能安稳不成?”
“你也知道瑄哥儿成亲呢。”崔老夫人脸色一寒,又在瞥见昏睡的陆明熙时顿住,有些疲惫的摆摆手,“罢了,我也不和你多说。儿子成亲,熙哥儿这个当爹的自然想要亲眼看看,我带他去正堂……”
话未说完,就被梅氏打断:
“不行!母亲说我不疼继子,我瞧着母亲才是……”
崔老夫人一下转过脸来,逼视着梅氏,梅氏吓得一哆嗦,身体猛往后退:
“你不愿去见证瑄哥儿的婚礼,承担起做母亲的责任,只管待在这儿便是,只一点,若是不安好心,胆敢破坏了瑄哥儿的婚礼,陆家你也不用呆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崔老夫人着人抬起软床,径直出门,往正堂而去。
梅氏可不正想着哭闹一番,倒要让世人看看,什么样的继子,才会把母亲逼到这般田地,却被崔氏这番话吓得,到了嗓子眼的叫嚣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一时憋得不住打嗝,却也明白,崔老夫人的性子,刚才那番话可不是说着玩的,真是被送回娘家……
若然从前也就罢了,可现在娘家的样子,回去了不定怎么受排揎呢……
“祖母,母亲她会不会真的不过来……”陪在崔老夫人身侧的郑氏却是有些担心,没有高堂见证的话,怎么想都觉得这场婚礼不够圆满,再有袁家那里不定怎样想呢,要是误会新嫁娘不得婆家喜欢……
只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悄悄往后瞟了一眼,却是梅氏,正低着头快步追了过来。
崔老夫人也不理他,只管握着软床上陆明熙的手一步一步往正堂而去。
一行人刚到正堂上安置好,陆珦便满脸喜色的冲进来:
“接亲的队伍回来了。”
正堂里宾客呼啦啦接了出去。
入目正瞧见漫天红色中,缓步而来的一对新人——
从来神情冷凝的陆瑄这会儿眉梢眼角却尽是无法掩饰的喜悦,宛若冰河乍破,寒雪初融,眼眸中更是坠入万千星子,俊美更胜骄阳。
至于红绸另一端的新娘子,则是身材纤细,柔若嫩柳,步步生莲,摇曳生姿,即便面容藏在盖头之下,却照样尽显无上风华。
两人一刚一柔,说不出的完美、和谐。
“真真是一对金童玉女。”良久人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
又有人瞧着正堂上皇上亲赐“天作之合”四个大字,也是纷纷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