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里与公公何干?”封烨毫不躲闪的对上梁春的视线,神情桀骜,“在下只听命于太后,就凭你的身份,还没资格审问我。”
说着一夹马腹,当先出了大宅。
梁春盯着封烨的背影看了半晌,一猫腰钻进了旁边的马车:
“回宫。”
回到慈宁宫时,已是正午时分,胡太后刚用完膳,正就着一个宫女的手漱口。
瞟了一眼躬身进来的梁春,胡太后挥了挥手,一众侍候的人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太后——”梁春趴在地上膝行了几步,一直爬到太后跟前,“奴才有罪,请太后责罚。”
说着,伸出手,哆嗦着抱住太后的腿:
“娘娘……”
直接把脸贴了上去,哈巴狗似的在太后腿上蹭着。头跟着扬起,清秀的眼眸也闪过些水色来:
“娘娘……”
胡太后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碗,保养极好的手伸出来,似是要抚摸梁春,却在到了脸颊附近时改摸为抽,手起处,梁春的脸上顿时带起了一溜血珠子,胡太后跟着抬脚,狠狠踩在梁春脸上。
梁春伏在地上,脸挤压的甚至有些扭曲,却是努力挤出一丝惨笑:
“是奴才办事不力,娘娘怎么处罚奴才都行,气大伤身,太后莫要气坏了自己……奴才去后,还请太后以后多多保重……”
说着猛一用力,瞬时有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淌下。
胡太后一蹙眉,抬起脚冷声道:
“张嘴。”
梁春痴痴的瞧着太后,表情怔愣,好一会儿才停止了动作,缓缓张开嘴巴,却是舌头已是咬的稀烂,若非胡太后出言制止,说不好梁春这会儿已是咬舌自尽。
梁春喘了口气粗气,缓缓闭上眼睛,含混不清的说了一句话,便有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因他伤了舌头,语声含混,胡太后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梁春说的是“若是被太后厌弃,奴才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胡太后沉默半晌,冷哼一声:
“以后陆家那里,让封烨盯着便好,还有你手中的力量,也拨出三分之一来交给封烨。”
昨儿个若非封烨重伤之后依旧拼死清除了可能涉及到慈宁宫的所有蛛丝马迹,这会儿情形定然更加难以收拾。
果然是自己太高看梁春了,一个阉奴罢了,忠心是有的,眼界能有多高?
知道危机解除,梁春伏在地上,感激涕零的重重磕了三个头,这才倒退着从慈宁宫出来。
待得到了门外,却已是又恢复了往日那个高高在上威风八面的慈宁宫总管太监的模样。
有小太监匆匆迎过来,面上全是谄媚的笑意:
“程仲那个老东西已经抓起来了,您老看……”
梁春眸子猛地一缩,做了个手势,含混道:
“晃(放)了。”
之前是自己轻敌,远远低估了陆家的可怕程度,以为没有了陆明熙撑着,自然可以对陆瑄搓扁捏圆,现在瞧着,分明是大错特错。所谓蛇打七寸,眼下必须先暂时蛰伏,静待时机,否则,梁春有预感,真是敢对程仲动手,怕是即使自己把梁五宝藏到天涯海角,继子都难逃一死。
放了?小太监愣了一下。毕竟今儿早上接到梁春让人传来的话,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给程仲安了个罪名,怎么还没怎么着呢就直接给放了?
只梁春决定的事,却不是他敢置喙的,即便一百个想不通,也只得照办。
要回梁春的住处,必须通过一条遍布花草的幽香小径,梁春走了几步,忽然站住脚,却是一丛芭蕉叶掩映处,顶着两个殷红巴掌印神情憔悴的胡敏蓉正站在那里。
一眼瞧见梁春,胡敏蓉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身为胡家无比尊崇的大小姐,胡敏蓉何尝到过大理寺那等可怕的地方?
即便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光景,却足够胡敏蓉颜面扫地、回忆终生了。
更别说还直接承受了胡庆丰的怒火——
从头到尾,胡庆丰都没准备让家里人掺和进去。
尽管胡敏蓉辩解,彼时确然是意外,真是为了给胡敏君招魂,才会在城外偶遇袁蕴宁。
无奈胡庆丰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苦心筹谋了这么久,却是一败涂地,更因为胡敏蓉的贸然闯入,惹了一身骚。以致弹劾胡庆丰的折子雪片般飞向皇上的案头。好在太后强硬表示,胡庆丰这个兵部尚书的位子谁也不能动,才算勉强保住官职。
却是被皇上责令罚俸半年,至于罚没的银两,倒是没收归国库,而是全拿来赔付给陆家。
银钱什么的,胡庆丰倒是不心疼,却是丢不起这个人。还有胡庆丰本就薄弱的威望,可不越发岌岌可危?甚至在兵部里自己的地盘上,胡庆丰做起事来,都有些捉襟见肘的感觉……
这还不算,皇上还把彻查散步谣言鼓动学子闹事的案子交给了睿王世子周瑾,更是以这个为借口,拨了京城一半人马到周瑾手里,虽然有一部分是袁烈的人,可更多的却是胡庆丰执掌兵部后拉拢过来的,那想到还没能让那些人死心塌地,竟然转手又交到了周瑾手里。
周瑾一上任,就直接免了十多位将领的职,而这十多人全是胡庆丰的亲信。
偏是因为胡敏蓉的缘故,胡庆丰竟是连出言反对的立场都没有。
眼瞧得形势越来越不利,胡庆丰可不一个头两个大?一见到擅自出手的胡敏蓉,自然怒不可遏,竟是当着一干下人的面,直接给了胡敏蓉两个重重的耳光。
瞧见胡敏蓉的身影,梁春加快了步伐,眸底闪过一丝强自压抑的爱恋之意。却是在距离胡敏蓉两步处站定,恭恭敬敬的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