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书点点头,汇报道:“太子命我去伴公主读书,伺候一些简单的生活起居,因此赏下了衣服首饰。现在和另外一个丫头两人住一间房。”终于搬出那个拥挤污浊的小院子了。
杜浒嗤笑一声:“公主?鞑子公主也读书?”
她也跟着笑了笑,“蒙古人养闺女,都是随随便便的,早早就嫁出去省心。不过太子府上那些汉人幕僚建议,女孩子还是要识几个字,读读《女诫》什么的。太子听了他们的话,就开始请人教公主识字写字,如今已学了快一年了,不过听说她连蒙古的蒙字都写不对。”
杜浒低声笑道:“得了,你少笑话别人罢!”顿了顿,又问:“见到太子、公主他们了?”
“只见到了太子、太子妃。公主、皇孙这几日宫里陪伴皇帝,不在府上。”她犹豫了下,又鼓起勇气,说:“我发现,真金……就是鞑子太子……人还挺好的,汉话说得和汉人一般。脾气也不坏,我僭越了,也没怎么生气,还夸了我……”
明知道真金太子的父亲是谁,明知道他非我族类,可对他却不太恨得起来。难道是因为他打扮成了汉人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他没亲自打过仗,手上没有那么多血?有时候奉书不禁想,要是真金以后当了皇帝,天下的蒙古人是不是都得学汉话、着汉服?那样的话,蒙古和以前的大宋,还会有多大区别?
杜浒朝她看了一眼,冷冷道:“那是因为你是奴才,他是主子,你威胁不到他。他对你稍微好一点,你就会感激涕零,死心塌地,而他,也不会少块肉。汉人的御下之术,他倒学得很到位。”
奉书心中一凛,忙点头受教。
杜浒又问:“和太子往来的那些汉人官员,见过几个?”
奉书一撇嘴,“那我哪见得到!”忽然明白什么,问:“难道你认识了什么官儿?”
杜浒笑道:“认识倒说不上。告诉你也不妨,我在都水监那里也结识了些人,大约能托关系找个新东家,最好是和太子来往密切的。”如今不需要带小孩,不在太平药铺借住,也不用每天上工作为幌子,行动起来便利得多了,“你要是在太子府听到什么名字……”
奉书忙道:“我可以帮你留意着。”
杜浒点点头,不说话了。奉书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激动起来,说:“师父,我打探出来了,我二姐很可能也在服侍公主读书。”将那日在书房里真金和阔阔真的话语简略地说了一遍。
杜浒听罢,却拧起了眉头,“太子说,‘以前那个蛮子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她现在不服侍公主了吗?”
奉书心里一沉,仔细回想那日真金的话,说:“他也没明说‘以前’两个字,只是话里有这个意思……”盖因蒙古话自有一套表示时间的规律,无法和汉话一字一字地对上,她也不知该如何跟杜浒解释。
杜浒见她解释不清,想了想,最后说:“只能等着从公主口中套话了。等见到公主,留意下她的性子脾气,下次告诉我,我给你想办法。还是那句话,若是觉得有危险,糊弄不下去,就一刻也别在那里多耽……”
奉书点点头,又忽然摇摇头,小声说:“师父,下次……下次我可能来不了啦。”
杜浒“哦”了一声,道:“那就下下次。”
“下下次也不成,我……”她还是摇头,下定决心,说:“已经快入夏了,皇帝、太子他们要搬到上都去住半年。我既要陪伴公主,也是要跟着去的。师父,你可要有一阵子见不到我啦。”
杜浒微微吃惊:“你要去上都?”
皇族去上都避暑,虽然是每年惯例,但大多数宫人仆役还是留在大都的,只有少数离不开的,才会一并带过去。
奉书点点头,“我想请辞,可又怕他们疑心。”
“去多久?”
“我也不知道,多少得有个半年吧。等天气冷了,皇帝发话,就会回来。在路上时,还要一路打猎一路走,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