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奴婢就回去给夫人回话儿了。出来有些时候了,也该告辞了。”玉桂看十娘一幅胸有成竹,就不再停留,准备打道回府。十娘忙起身相送,玉桂忙道“小姐请留步,让抚棋送我就好。”
十娘听得玉桂这样说,也不在坚持,让抚棋宝琴相送,侍书早就把包好的玫瑰露递给宝琴。宝琴会意,跟上抚棋去送玉桂。
十娘这边刚吩咐万嬷嬷带着侍书开小库房找料子,宝琴就回来了,十娘看她一人回来,不由得问道“抚棋不是跟你一起么?怎么你一个人先回来了。”
“回小姐话,玉桂姐姐跟奴婢交代了几位舅夫人的喜好,先谴奴婢回来告知小姐,免得小姐担忧。抚棋姐姐被玉桂姐姐拉着去夫人院子里拿料子,玉桂姐姐说这是夫人特意交代的,夫人不让小姐动用先夫人留下的东西,那是给小姐做嫁妆的。还说给舅夫人的料子本就应该她出,怕直接给您您不要,才私下交代玉桂姐姐带着抚棋姐姐去取。小姐,您看?”
宝琴清晰的回到。十娘听后,摆摆手让她下去。万嬷嬷正好带着侍书抱着几匹锦缎出来,看十娘一个人沉默,就打发了侍书,上前去跟十娘回话。
“小姐,您交代的,老奴带着侍书开库房,找到了夫人留下的上好锦缎,您看,咱们是用哪些给舅太太做成绣品?”万嬷嬷只字不提陈氏送料子的事儿,小姐不想提的事情,自己就当作不知道吧。这个服侍了陆氏一辈子的老人,能得到陆氏和十娘的信任,就是因为贴心。
“嬷嬷,我知道她对我不能说没有利用,但她也是真为我着想,我承她的情也谨慎的侍奉她。可是她总是在不经意间让我觉得自己浅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比说这次,我以为她这一出是特意提点我,让我在她娘家人面前为她长脸。可以你听宝琴的话语,她并不在意我能否为她在娘家人面前长脸,不然也不会拿自己的嫁妆料子给我用,也不怕她娘家嫂子笑她傻。”
“她啊这是在通知我她要动手了,要让我远离那些纷争。可是,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铺子,是我娘与黎氏之间的仇恨,她凭什么为我做主,又凭什么不让我插手?嬷嬷,你说她这个人总是这样子面冷心静的,怎么就这样讨厌呢?”十娘对着万嬷嬷垂泪道。
“小姐莫在为难了。嬷嬷托大说句公道话,如果说的不对,也请您恕罪。新夫人比先夫人有手段多了。一个黎氏,生生得害的你娘抑郁而终。但就是这个黎氏,在新夫人手里却一点也讨不了好。老爷虽说不是多宠新夫人,但遇事也跟她有商有量,这点是先夫人都做不到的。”
“就连陆氏也因着她又重新进入老爷的视线,这是给我们买好呢。她的情,我们确实得承。她进府后,您确实过得舒坦了不少,这才是大家嫡出小姐应有的气派和日子,之前您过的清苦,凡事都要小心算计,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您别多想,夫人就算是利用您,那也是以后要考虑的事,现下您还是稳下来安心过您的舒心日子。您也不用觉得接受了新夫人就是对不起夫人,夫人在天上也是盼着您平安的。现下新夫人她打算出手,一定是有了万全之策,您就听她的先别插手,万一真有她力所不能及的,您在暗中相帮岂不两全其美?”
☆、第14章 洞门高阁霭余晖
“您就听她的不要插手,万一真有她力所不能及的,您在暗中相帮岂不两全其美?”万嬷嬷一番话,可以说是既不得罪新夫人,又劝慰了十娘。
十娘听万嬷嬷的话,也明白自己现下没有什么是陈氏所图的,以后如果她需要的话,十娘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她。
十娘知道自己内心是矛盾的,一方面觉得陈氏的恩不能平白的受,现在承情,日后就得加倍回报;另一方面又觉得承陈氏的情,内心异常熨帖,单她护着她想着她的举动就让十娘贪恋那种滋味,那种有娘疼爱的滋味。只这些纷扰烦乱的内心是没办法跟任何人诉说的。就连万嬷嬷也是不能吐露半分的,万嬷嬷再怎么对陈氏服气,她内心深处也只有母亲这一个主子。
十娘内心的想法不足为外人道,只好暂且搁置,重又拾起最初的话题。
“取那暗红色的云缎给陈家老夫人做双凤衔红珊瑚五彩绣珠串的抹额和一小面花开富贵的双面绣小屏风,陈家几位舅妈每人送一个年年有鱼的平安香包,香包里放上些干艾草叶,再每人一方梅兰竹菊的手帕。手帕看着是用交织绫或者是花软缎,让抚棋侍书看着掂量后裁出来,等我做好抹额和小屏风后在来绣手帕,至于香包就得让侍书抚棋动手了,时间紧,我们抓紧做,总来得及。”
“那夫人那的料子?小姐是个什么打算?”万嬷嬷又问道。
“夫人送来的料子先搁置,等忙完这段时日了,我们用夫人给的料子做一批香包绣鞋给陆府送去。”
十娘想了想,唯有这么办才能双方满意不偏不颇。要给夫人长脸,就必须得用到母亲留下的好料子,用陆家的料子做绣品送给陈家女眷,借此告知陈家陆氏的女儿感念陈氏的教养之恩。同样的,用陈家的料子做绣品送给陆家,是要告诉外祖母和陆家陈氏对自己尽职尽责,自己过得很好。
看来送礼也是种学问啊,十娘苦中作乐道。
此后陈氏体谅她的辛苦,暂停了她的医学课,每日下午十娘只专心做绣活儿。待到赶出最后几方手帕,老夫人的寿辰也就近在眼前了。
四月二十五日,老夫人五十五岁大寿。杜家为着老夫人大寿,每房都卯足了劲的出钱出力。杜家上下这一天喜气洋洋,花团锦簇的。
外院爷们们负责招待同僚亲戚朋友,内院自是夫人们大展拳脚。杜家虽不如大梁的大世家那样有百年底蕴,但到底祖上跟着□□打天下,经过六代的积累,人脉倒也不容小觑。家族虽不再在军中效力,但大老爷袭着正五品的武官爵位,来往的武官同僚也不少,还有着好几辈子交情的老朋友也都前来贺寿。
又因着是三老爷高升湖广道台,朝中同僚借此机会纷纷来为老夫人祝寿。此外,二老爷升为从六品州同,来拜寿的同僚也不在少数。倒是四老爷最是清闲,虽然今年在考核中他不声不响的一鸣惊人,升为了翰林院修撰,但文人清流多清高孤傲,跟四老爷相交尚可,但一提起四老爷家六代武将的身份,到底深交的人不多,是以四老爷不用像兄长们一样忙着打转的招呼自己的同僚,只要照顾好为数不多的朋友和自己岳家妻舅就好。
相对于外院爷们忙得打转的窘状,内院就显得一片井井有条。各房夫人负责招呼自己娘家人、手帕交。至于爷们同僚的夫人们,这种场合只安排她们坐在一处即可。她们无非就是借此机会做夫人外交,如此安排,正合她们心意。
十娘七岁过后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的宴会,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这家夫人夸一句,那家夫人赞一句,不一会脸就红的不行。陈氏带着十娘跟官家夫人们打过一圈招呼后,带着十娘往人少的地方行去。
回头看十娘满脸羞涩,轻声道:“她们的话不用放在心上,无非是一些你夸我来我赞你的客套话,你只管听着就是,偶尔装着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就行。怎么真羞涩到了脸红?平日里教你胆子大点又都了不成,给我拿出你嫡出小姐的气势来。”
说道最后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十娘暗自好奇,这一回去见得人到底是谁,能让一向沉稳的陈氏都有些心慌。
“呦,好威风的母亲,看把我们十小姐吓得,不怕人说你苛待这如花似玉的闺女啊?”斜插入一道凉凉的嗓音,说出的话带着股调笑感,十娘才刚准备要开口,陈氏就出声了,“我看你是羡慕我有贴心的闺女,而你只能养猴子玩吧,陈三夫人。”
最后四个字拉长了声调,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她的挑衅。
十娘面瘫着一张脸,内心苦恼,这种时候到底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才好。不知道啊。
“说什么呢,杜四夫人?”被称为陈三夫人的女子一把拉过十娘,对着陈氏道“有你这么当着孩子的面埋汰自己的嫂子的么?小心你三哥听到你说他的宝贝儿子是猴子,把猴子丢给你收拾。”女子一副“你最好小心点”的表情,成功的再次震惊了十娘。
十娘看看陈氏再看着陈三夫人,一脸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话,真要她开口又该说什么。碰到这种长辈斗嘴的时候,她一个晚辈好像帮哪边都讨不了好的样子。
“你这姑娘有点意思,胆子不大吧,倒是听你的话,还算不错,没给我们陈家丢脸,没得好好的姑娘一股子懦弱劲儿。”陈三夫人打量着十娘对陈氏赞道。
哪知陈氏并不领情,她瞥一眼三夫人,“行了吧你,还好意思说我家闺女胆子小,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胆子小?我可是记得当年,你这爱哭鬼跟着你姐姐来我们家玩的时候,在后花园迷路了,拉着我三哥的袖子直哭。羞不羞,还好意思说人胆子小!”
三夫人没料到陈氏当着十娘面揭自己短,脸腾地红了,十娘估计她是气的,这夫人不像是哪种能羞红脸的主儿。只见她当下放开拉着十娘的手,干脆利落地上前就要撕陈氏的嘴。
嘴里还不依不饶,“哪家小姑子整天这么没大没小的欺负嫂子的,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十娘看这状况忙上前阻拦,口中劝道“三舅母,我母亲不是有心的,您就绕过她这一回吧。”
这都什么事儿啊,继母碰到自己的娘家嫂子简直是场灾难。
“我就知道不能让三弟妹来找大姑娘,真真是多少年了,你们两人见面就跟乌眼鸡似的,不打嘴仗是能憋死啊。偏不见的时候还想着对方,见了没一时安生。同着姑娘的面,你们两个也是为人长辈的,也真能豁的出去。”
年长的女声插入,顺手把三夫人的手扯了下来。
陈氏看着来人,也不吃惊,只问道:“大嫂呢?”转头对十娘道,“这是我二嫂,你唤她二舅母即可,我们随她去见你大舅母。”
十娘忙上前行礼,口称“二舅母好”,陈二夫人忙拉起她,“姑娘快起来,我带姑娘去找你大舅母讨好东西去。”
她对着陈氏和陈三夫人道,“你两可消停会吧,小心大嫂骂你们。今儿人多事忙,小四你该干嘛干嘛去。”陈三夫人一幅“二嫂冤枉人”的表情,不过并未出言反驳。
倒是陈氏,对着二夫人道,“我见过大嫂,自会去前边招呼客人。劳烦嫂子们照顾十娘了。”
“应当的,走吧。”
一行人走到亭子中的时候,看到坐在亭中的陈大夫人,大夫人看着就是个严肃的,先是瞥了一眼三夫人,三夫人立刻道:“大嫂,这回真不赖我,是小四先骂我儿子是猴子的。”
三夫人一幅“我好委屈,大嫂要为我做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