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有匪 priest 3569 字 7天前

难道当时他是故意被木小乔抓住的?

冲霄子断喝一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去!”

殷沛张狂地大笑道:“好,你们俩一个是低调行事的南刀,一个是隐姓埋名的‘黑判官’,我便一起领教,正好够吃一顿的!”

周翡瞳孔微缩——黑判官位列四大刺客,多年前与鸣风楼和羽衣班一同销声匿迹,竟然进了齐门?而齐门又恰好与“海天一色”关系匪浅,这里头又有什么牵扯?

然而此时已经不容她细想,倘若叫殷沛带着母蛊跑了,就算黑判官再厉害,这几十个药人也能将他们俩困死在这——柳家庄那些倒霉蛋就更不用说了!

周翡倏地跃起,破雪刀斩字诀如断天河,睥睨无双地逼退面前一个药人,横刀拦住殷沛。

☆、第133章 魅影

殷沛冲周翡冷笑道:“齐门一帮臭牛鼻子,不好好念经,禁地里居然藏着一只涅盘蛊,这种人说的鬼话你居然也信!”

周翡手下连出三刀,“风”里带着些许北刀的意思,刀刀粘连不断,专门挑着殷沛的破绽来,每每从他难以防护之处钻入,她的刀法已是无常道,刀风带出的“气”更是无形无迹,纵然殷沛内力能深厚到刀枪不入的地步,那蛊母却依然是一只脆弱的小虫,锋利的刀风几次险些碰到蛊母。

殷沛的武功全是来自掠夺,就没有正经八百地修炼过什么,不可能与周翡较量刀术,他便干脆简单粗暴,双掌端平推出,以雷霆万钧之力撞向纤细的碎遮,想以蛮力折断她的刀。

无论碎遮的主人生前是多大一个奇才,毕竟已经死了几百年了,三尺青锋虽余遗恨,却究竟只是凡铁一块,而且因其刀极利、刃极薄,看起来比普通的苗刀还要脆弱一些,万万经不起这种纯力量的摧残。

周翡用坏的刀收尾相连摆一圈,大约能把四十八寨围过来,对此情此景可谓经验十足。

她立刻撤力,横刀避其锋锐,可就在这时,殷沛胸口的蛊母好似终于忍无可忍,竟振翅飞了起来,闪电似的抆着殷沛的手掌飞起,丝毫也不受他蛮横的力道影响,它像一片机敏的叶子,刚好自风暴中心穿过,精准而毫发无伤。

那一息的光景,周翡直面形容可怖的怪虫,却并没有觉得恐惧或是恶心。

怪虫避开殷沛掌风的轨迹在她眼里无限拉长、无限清晰,一直以来盘旋在她心头的某种若隐若现感觉好似突然被一支看不见的笔浓墨重彩地描了出来——

第一次她成功安抚□□内造反的枯荣真气,让两股内息并行时流动在经脉中的气息。

第一次面对强大的对手,她气力已竭,枯荣真气自动运转时的人刀合一。

第一次摸到每一式破雪的门槛。

第一次领悟到无常之刀起落的奥妙……

她在山崖峭壁间、在密林深处、在万丈冰雪上,无数次地抆过生死一线。

她在夜半难眠时、枕碎遮于荒郊间,幕天席地,孤独地仰望旷远星河,无数次被想不通的瓶颈卡在后面,觉得自己的刀法不进反退,而反复磨练的内力积累如指缝间沙砾,恍惚间生出难以忍受的痛苦,以为自己在武学一途上便会就此终结。

诸多种种于无声无息间的诘问与磋磨,炸裂似的在周翡脑子里一一闪过,而后倏地缩成一点,落到已经近在咫尺的贪婪蛊母身上。

周翡突然动了,她脚下好似毫无规律地平移半步,看也不看那母蛊,碎遮斜斜划过,神来一笔地找到了殷沛掌风间那条最虚弱的线,几无阻力地滑了出去,寒光四溢的刀刃毫发无伤地与殷沛抆肩而过,遗落的刀风割断了他一缕垂在腮边的乱发。

然后她的刀尖划了个优雅的半圆,脚下踩在了蜉蝣阵的步调上,周翡人影一闪便不知怎么晃过了殷沛,从他另一边绕过,刚好围着他转了大半圈,隐在殷沛身后的刀尖放过正主,直指涅盘蛊母。

殷沛骤然变色,不管不顾地以身去护那涅盘蛊母虫,只听“噗”一声,碎遮割破了他肩角衣衫,瘦骨嶙峋的肩头顿时皮开肉绽,未尽的刀风一下掀了他脸上的铁面具,露出一张瘦脱了形的脸……以及面具遮挡的乌青的眼圈与皮肉开裂的颧骨。

殷沛一时呆住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双,没料到竟有人能用一把还不如巴掌粗的刀伤了他。

“我不管你的涅盘蛊从哪里来的,也没想为了谁找你报仇,更不知道你与齐门有什么恩怨,我今日不追究前因后果,也不与你论善恶阴阳,”周翡将目光从殷沛那张近乎毁容的脸上扫过,熟视无睹地说道,“只要你把柳家庄的药人和虫子都收回来,就算现在你要带着你那虫祖宗走,我也不拦你。”

殷沛一手抓在自己的肩头,枯瘦的手指戳进了那伤口里,发黑的血汩汩冒出,方才差点被一分为二的蛊母短暂地安静下来,静静地伏在他新鲜血肉上,吸食腥食。

那殷沛双目微突,眼白上的血丝好似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喜怒哀乐一并网在其中,然后他张开血盆大口,疯疯癫癫地大笑起来。

“我不,”殷沛说道,“我偏不,实话告诉你,就算我死了,我的药人也会活蹦乱跳的,足够将那些个大义凛然的名门正派杀个干干净净。你能把我怎么样?周翡,你们那些为国为民的、道貌岸然的、名利双收的,说谁该杀,谁就该死对吧?你们好威风,好厉害……我便要看看你们能厉害到什么时候!”

周翡眉头一皱:“损人不利己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有毛病吗?”

殷沛笑容好似安了个门,拉开就洪水滔天,合上便消匿无踪,他刚才还露着满口牙,下一刻,脸皮马上绷成一面鼓。

他恢复面无表情,盯着周翡,轻轻地说道:“中原武林,自古容不下出类拔萃之徒,是你们先视我为异类的。那好哇,我就是丧心病狂,就是要人人对我畏如蛇蝎,人人见我望风而逃——山川剑算什么?他死了,你们倒都将他摆在祭坛上尊为圣人,倘若他活到现在,还不定是什么光景。我原先以为我爹死于郑罗生之手,后来又觉得纪云沉才是罪魁祸首,可是这些人都死了,我却没有痛快一分一毫。你猜怎样,我直到最近才想明白,殷氏原来是为‘正道’与‘大义’所陷,多可耻,多可笑?”

冲霄子喝道:“周姑娘,不要听此人颠倒黑白!拿下蛊母!”

周翡余光一扫,见冲霄子武功比她想象中还要高,那老道士虽然此时已经颇为狼狈,却依然借着鬼魅一般的轻功和手中层出不穷的暗器穿梭于众多药人之间。

周翡知道殷沛说话如放屁,但也不十分相信冲霄子,干脆将他俩都当成了耳旁风,只专注眼前事,对殷沛道:“再不收回你的药人,我可就只好杀你和你的虫子了。”

殷沛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周翡知道很多事,因为谢允的缘故,她没事的时候除了琢磨武功,就是琢磨“海天一色”。

和“海天一色”扯上关系的,好像都没什么好下场。

吴将军杀身成仁就不说了,殷闻岚明显死于阴谋,而罪魁祸首却有待商榷。当时周翡年纪小,没感觉到不对,后来她仔细回想,觉得郑罗生那卑鄙小人要真有策划整件事的城府智计,他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他们联手困死在衡山密道里,何况郑罗生等人无外乎为了传说中“海天一色”里的秘宝,但“海天一色”除了几颗大药谷的药丸子是已知的,究竟还有什么秘宝呢?谁都说不清了。而既然连霓裳夫人这种见证人都讳莫如深,那“海天一色”又是怎么传到活人死人山的青龙主耳朵里的?

再说李征,当年护送完幼主没多久,李征就遭到北斗暗算,段九娘那疯婆子脑筋不清楚,老仆妇说的故事多半也是她转述的,只能听个大概意思,细节推敲起来全是疑点——譬如当年段九娘的行踪是怎么给北斗知道的?而李征既然得到暗桩报讯,知道有北斗在四十八寨附近活动,为什么还会孤身犯险?这种孤勇不过脑子的事,周翡觉得自己大概办的出来,但着实不像众人口中那温和缜密的老寨主。

还有霍老堡主,霍老堡主被霍连涛下毒毒傻的这件事是板上钉钉了,但霍连涛哪来的胆子、谁给他的毒,随着这人一死,却始终是个未解之谜。

诸多种种奇怪的地方,如果全是巧合,那所谓“海天一色”也就只剩一种解释了——肯定是什么道行颇深的鬼怪留下的诅咒。

周翡一瞬间眼神里的迟疑叫殷沛瞧出了端倪,他倏地上前一步,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暗香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甜腻得有些腥气。原本吸了殷沛的血之后便安静下来的蛊母突然疯了似的,高亢地鸣叫起来,周翡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那些药人也跟着亢奋异常,比方才凶猛了一倍,冲霄子骤然难以抵挡,被两个药人一边一掌打中左右两肋,人顿时飞了出去,撞倒了一棵大树,瘫倒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药人们解决了老道士,自然是一起奔向周翡,涅盘蛊母虫好似忘了方才差点被周翡腰斩的事,居然再一次地飞起来扑向周翡。

只听“嗡”一声,药人们身上的怪虫全都跟着蛊母飞到半空,一窝蜂似的密密麻麻地冲她飞来,那一瞬间,周翡看见了殷沛脸上的错愕,然而她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千钧一发间,碎遮倏地劈出,蛊母好似能预测她的刀法一样,往旁边一荡躲开了,然而随即,它便一头撞在早已经等在那里的刀鞘上,“啪”一声轻响,母蛊躲闪的所有空隙都被周翡那不显眼的刀鞘封住了。

此时漫天的怪虫已经落到了周翡的长发上,好似已经将她卷在其中,周翡面不改色,刀尖追至蛊母,毫不犹豫地将它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