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莫名其妙:“哥,你知道什么了?”
“木盒上的机关!”李晟飞快地说道,“原来如此,十二块活动板,每动一次,说明过了一个时辰,把对应的星象与阵法自然也会跟着变动……我说怎么无论怎样算都算不清楚!”
他根本不理旁人了,一边飞快地在地面上行算着什么,一边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些听不懂的话。
众人见他煞有介事,便都围拢过来,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李晟拆那盒子外围的木板。
李晟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弄了足有两个多时辰,霜寒露重的夜里愣是憋出了一脑门汗,接连将盒子外围十二块木板拆了下来。
拆掉了锁在一起的十二块木板,里面露出一个有孔隙的小盒。
李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觉肩膀僵得不似自己长的,尚未来得及说什么,那小盒突然自己裂开了。
李晟一声低呼,还以为触碰了什么机关,盒子自毁前功尽弃了,正手忙脚乱中,那盒中装满的信件雪片一样掉落在地,从中滚出了一个卷轴,在地面上“啪”一下打开——
☆、第161章 惊雷
“呀,小心火!”
“连个东西都拿不住,李晟你那爪子上是不是没分缝!”
李妍抢在卷轴滚进火堆里的前一刻,仗义出脚,险险地将它截住挑了出来,然后吱哇乱叫着跑一边扑灭鞋上的火星。
吴楚楚上前将卷轴捡起来,小心地抹去尘土,见那是一轴陈旧的画卷,画着一副叫人十分摸不着头脑的肖像,用笔非常朴实,毫无修饰,很像古时候那种遴选官员或是宫女时所用的人像。
画的是个孩子,约莫十岁出头,看着还有几分稚气,角落里则写着他的生辰八字,没有姓名。
几个人面面相觑。
应何从问道:“这是什么?”
“永平二十一年。”李妍念出了声,“永平二十一年是什么年?”
“‘永平’是先帝年号,”吴楚楚随口解释了一句,而后又道,“如果这个人是永平二十一年出生的,现在应该已经年近不惑了,奇怪,此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何齐门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收藏这幅画……啊!”
李晟忙问道:“怎么了?”
吴楚楚突然指着卷轴上的一枚印道,说道:“这是我爹的印!”
吴将军一直扮演着一个神秘莫测的角色,他好像既属于朝堂上那个海天一色,又属于江湖中这个海天一色,他的生平就像一个寡言少语的谜面,连上字里行间的留白,也不够推出一个连猜带蒙的谜底,妻子儿女也未曾真正了解过他。
“不止那个卷轴,我看这里大部分信都是吴将军写给冲云道长的。要说起来,当时吴将军身份暴露,同齐门隐世之地被发现,几乎是前后脚的事,吴将军和齐门之间一直有联系,倒也不在意料之外。”李晟跪在地上,小心地将掉了一地的信件整理好,“唔……元年的,元年之前的也有……‘梁公亲启’就一封,奇怪,为什么发给梁绍的信会混在这里?”
吴楚楚下意识地揪紧自己的衣角。
李晟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她道:“吴姑娘,我们能看吗?”
众人这才想起这些信虽然都是遗迹,却是吴楚楚亡父所书,当着她的面随意乱翻好像不太好。
吴楚楚想试着回他一个微笑,没太成功。
从海天一色第一次爆发出来开始,这些过去的故事,便好似都不那么光明磊落起来,没有人知道几乎被传颂成“在世关二爷”的忠武将军吴费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而这些毕竟是密信……
李妍刚想说什么,被李晟一个眼神止住了。
李晟觑着吴楚楚的脸色,迟疑道:“若是不妥,我们……”
“不要紧,看吧。”吴楚楚忽然打断他道,“我爹从小告诉我,‘事无不可对人言’,我相信他。”
她说着,半跪在地上,亲自撕开了那封写给梁绍的信,却见里头没有开头,也没有落款,笔记甚至有几分凌乱,近乎无礼地写道:“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梁公,何必执迷不悟!”
吴楚楚刚说完“事无不可对人言”,便被亲爹糊了一脸“纸里包不住火”,当即手一抖,信纸脱手飞了出去,幸而应何从在身边,忙一把抄在手里。
应何从不大会看人脸色,兀自道:“这封信写给梁绍,但最终没到梁绍手里,而吴将军和齐门冲云道长之间一直有联系,因此我们是否可以推测,当年利用密道隐匿无形的齐门就是吴将军等人与梁绍联系的渠道?”
他将那封信纸夹在手指中间微微晃了一下,又说道:“‘纸里包不住火’,‘执迷不悟’,说明梁绍当时肯定在隐瞒什么,吴将军知道以后激烈反对,甚至冒着风险写这么一封节外生枝的信质问,而冲云道长截下这封信,为什么?怕他们双方发生争执吗?我感觉仅就这封信上的措辞而言,虽然不太客气,但也说不上指着鼻子骂,梁大人应该还不至于大动肝火吧。”
李晟忽然道:“看信封,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
李妍连忙将滚落一般的信封捡起来,念道:“建元……二年,哥,建元二年怎么了?你都还没出生呢。”
李晟看了吴楚楚一眼,吴楚楚立刻会意,伸手在自己红彤彤的眼圈上抹了一把,去翻找她那些记了一大堆武林杂事的厚本子,翻了半晌:“建元二年……啊!李老寨主死于北斗暗算,大当家行刺曹仲昆未果。”
李晟:“还有吗?”
“唔,好像……等等,还有北刀传人入关,打伤山川剑,然后……”吴楚楚心思机敏,说到这里,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止住了自己的话音,四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吴楚楚往四下看了一眼,见不远处同行的流民们都睡得踏踏实实,周遭没有外人,这才小声道,“所以你们在想,老寨主和山川剑的事与梁、梁相爷有关,冲云道长私下截下这封信,其实是为了保护我爹?”
“还不能定论。”李晟想了想,摇摇头,去拆其他信件。
几个人此时全然没有了睡意,连母猴子似的李妍也老老实实地消停下来,帮着一起拆。
吴费将军是儒将,又是兵法大家,早年机缘巧合结识阵法大家的齐门冲云道长,两人立刻一见如故……只不过两人之间明面上的联系自从吴将军假意投靠曹氏开始便断了,吴楚楚根本无从得知父亲还有这样一位故友。
以永平三十二年为界,之前的通信多半是朋友之间谈心,大多是长篇大论,有时探讨阵法,有时也忧国忧民,彼时年轻的吴将军还会对先帝过激的新政发表几句外行话。
但三十二年之后,仅从信件中就能看出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一整年只有几封信,一封是初春时写的,潦草而简略地说朝中暗潮涌动,自己十分不安,之后吴将军大半年音讯全无,到了腊月,又突然连发三封急件给冲云道长。
“那年腊月,应该正是曹仲昆带人逼宫的时候。”李晟将吴将军三封信放在一起。
第一封信口气比较急,显然是事发突然,吴将军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第二封信便冷静多了,此时先帝已经驾崩,吴费在信中提到,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太子,不少字迹已经模糊,不知是不是当年曾经被眼泪打湿过。随后又是第三封信,显然,他们事与愿违,东宫已经罹难,太子殉国,小皇孙不知所踪,他们最终只保住了先帝的幼子……
李妍插话道:“所以冲云道长收到了吴将军的信以后,才纠集了殷大侠和爷爷他们出手护送?”
“嗯。”李晟盯着第三封信,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