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给崔洛归置了行囊,多半是衣物和吃食,“少爷,小的看书院里其他学子也带着书童,要不,小的也跟着您过去好了,还能伺候您洗漱。”
崔洛就怕身边人太多,让她行动不自在:“不必,你留在府上,时刻注意夫人那边的动静,要是再有昨日的事发生,切记第一时间通知我。”
冥冥之中,总感觉洛十娘和长信侯之间的情缘斩也斩不断。
洛十娘一直待在府上,长信侯总不能找到后院来吧?!
五郎犹豫一二,这时才道:“少爷,您有所不知,这阵子米行里出了点事,老太爷和老太太那头也急着上火,要是夫人能帮上忙,就好了。”
五郎年纪不大,是崔家的家生子,这些年崔范离家出走,他是亲眼看着两位老者为了家族生意四处奔波,如今也就是盼着崔洛能高中入仕,支应门楣。
崔洛认祖归宗,五郎也是十分欢喜的。
没有男嗣的家族,在这个时代,如论如何也不可能崛起。
崔洛闻言,直接问:“米行出了什么事?”
五郎便如实说了,反正少爷才是崔家今后真正的继承人,瞒着他并不好,他道:“几处米铺子都被人检举售卖发了霉的米,闹得老商家都不光顾了。眼下快要过年了,正是生意最好的关头,可惜了.......”
崔洛疑惑:“今年雨水极少,入冬之后便是严寒了,怎会发霉?”
五郎挠了挠头,他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却听得出来少爷的话很有道理。
崔洛起身去见了老太爷。
老太爷这个时候正在和管事对账,他一把年纪,也是老来得子生了崔范,谁知道会是那么个‘孽种’!
崔洛认得张管事,他在崔家做了一辈子的伙计,是个忠诚可靠之人,崔洛便没有避讳,直言:“祖父,孙儿已经听说了米行的事,孙儿猜估计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八成是咱们崔家生意上的对手,眼下正值年关,正是米价高涨的时候,如果咱们家的铺子名声出了岔子,谁会最得力利?”
这个道理很简单。
崔洛能想到,崔老爷子心里也有数,他老人家其实并不想让崔洛干涉太多。
士农工商,只有入仕才有前程。
但崔洛对此事上了心,崔老爷子心头很是欣慰,道:“哎......可惜啊,没有证据。”
张管事这时皱眉,道:“少爷,您有所不知,胡家家大势大,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胡家?
京城还有哪个胡家?
莫不是胡勇的祖父所为?
崔洛稀奇了:“胡家主要经营通州运河和绸缎生意,怎么米行也有份?”
张管事回道:“胡家也是今年才开始开拓米面铺子,咱们崔家旁的生意不说,做米面这一行已经三十几载了,这一次算是遭了重创,就是压低米价,也无人光顾啊。”
本朝国泰民安,一石优质白米可卖出二两银子的高价。成色稍逊的陈米也值一两银子。
崔洛思量一番,想到了应对之策,道:“张叔,米价不用压,而且不仅不压,还得提升五钱。”
张管家和崔老太爷同时抬头看向崔洛,见崔洛一脸镇定自信,不由得觉得好奇。
崔老太爷心存疑惑,但不知为何,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孙子到底有没有本事,“你有把握?”
崔洛点头:“孙儿本打算今日一早就回书院,不过,此事关系我崔家今后的盈亏,孙儿想亲自料理,望祖父信孙儿这一次。”
崔老太爷眸中泛着晶亮。
张管家本要出口制止,但见老太爷肯定的态度,便就作罢了。
老太爷这是拿着崔家将来在赌啊。
“崔洛,我给你三日期限,如果三日没有结果,米价还是要下调!”老太爷厉色词严道。
崔洛应下:“孙儿知道!孙儿一定尽力而为。用不着三日,到了今天晚上就能有结果。对了,孙儿记得家中有今年入夏收集的荷叶?不知道能不能给我备一些。”
崔家也酿黄酒,专门用晒干的荷叶做酒坛子封口,这一招还是跟着绍兴老黄酒学的。
崔老太爷没有问崔洛具体会怎么做,他将张管事指派给崔洛,听她随时调遣。
*
这一次,崔家的米行一应涨价,另有少东家亲自坐镇。
崔家最大的米面铺子就在京城胡家商号的斜对面,崔洛赶在晌午之前才抵达,她没有用饭,更没有让下人备饭菜,而是命铺子里的伙计直接在门口架起了大锅,现场煮了整整一锅白米饭。用的是现成的雪水,加晒干的荷叶铺在樟木锅盖上,米饭才一煮沸,香气就在大街小巷飘荡,尤为惹人注意。
待到米饭彻底熟后,崔洛让伙计在店铺门口摆了四方桌,亲自带领众人吃了起来。
配上崔家腌制的招牌小菜,竟然还挺下饭。
崔洛对铺子的大米很有信心,货源都是从大兴周边的农家购来的,而且还有崔家自产自销的大米,绝对不存在发霉一说。崔老爷子那样耿直的人,做生意向来是童叟无欺。
张管事终于明白了崔洛的手段。
的确,嘴皮子如何厉害,也没有实际行为来的有效,少爷这是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崔家的大米绝对不是传言中的霉坏。
当日,胡家掌柜上门请崔洛去喝茶,为的就是商量米价的事。
崔家这边才涨了价,米反而卖的更好,胡家的大米生意自然就受到了影响。
便宜没好货这个道理,大多数百姓都是明白的。
而买不起白米,也不会再花钱光顾胡家的大米,要知道吃白面更省钱。一时间胡家铺子的掌柜诧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