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洛不是没有去过山海关,她记得那里的口音,和一开始安王回京后所说的口音很相似,而更重要的是,汪直那阵子悄悄外出见过一个人,尧羽回来禀报时,描述过那人的形态,而最重要的是安王所佩戴的玉器,全天下只有一枚。
“天机不可泄露。”崔洛又是莞尔,但唇色如同她的肤色一样,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病态美。
安王盛怒未消,他很不喜欢这种被人玩弄的感觉。但可恨的是,他还真是下不了手去弄死她。
崔洛很快就告辞了,“我等着安王的好消息。”
安王双手朝后,俊挺的面容出现了一刻的狰狞,却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水面,不一会又回复如初,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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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安王府,崔洛直接上了马车,外面那些探子大抵都是朱明礼和顾长青的人。
崔洛知道这一日终究会来——她会和顾长青站在对立的一面。
谁也由不得谁。
马车行至半路,李镐隔着薄纱帘对里面的人道:“大人,表公子在外面。”萧翼的‘死讯’还没有传出去,李镐根本不知道顾长青与崔洛之间已经有了嫌隙。
残夏的东风很大,吹开了轻纱帘子,崔洛往外面看了过去,此刻顾长青正骑在枣红色骏马上,也正看着他,他眉心皱的很深,像是无法抹平的沟壑,骏马驻足,顾长青没有离开。
崔洛也看着他,没有哭闹,没有埋怨,冷静到了极点,她甚至恍惚之间对他笑了笑,那唇齿之间溢出了两个无声的字出来,“珍重”。
下一刻,马车启动,顾长青也踢了马腹开始赶路。
不知为何,崔洛心头涌上一股愤恨,不是针对顾长青。她是恨这世道!
她和顾长青都是站在不同的阵营,各为其主。
只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可他却帮着朱明礼害了她继兄。萧翼如果真的死了,她如何去面对顾长青?
片刻,顾长青勒住了缰绳,他还是转过头看了一眼,崔洛这个反应在他预料之外,他本以为她会恨他,怨他。
其实,他更希望崔洛会歇斯利底,她这个淡然的表情反倒让他心里极为不痛快,那种看待陌生人的眼神,无怨无恨.......像要抽空了他整个心房。
顾长青告诉自己:熬一熬,很快都能解决了,她终有一天会忘了萧翼,只要她待在自己身边就好。哪怕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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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抵达崔府,崔洛下来时,眼眶通红,袖口也有大片的褶皱。
李镐不免忧心,“大人?”他从未见过崔洛这个样子,明明前一刻还六神无主,片刻之后又强装镇定了下来。
“无事。”崔洛拂开李镐伸过来的手,理了理身上的袍服,步子坚定的径直迈入朱门。
这时,下人上前禀报,“大人,汪厂公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
崔洛一愣,她正好想到他,他就自己登门了。
一开始,她并没有猜到汪直是安王的人,直到从冀州回来之后,她才想通了一些事,将前前后后的线索联系起来才能笃定汪直到底为谁卖命。
可她记得汪直后来的确离宫了!
他又是什么时候跟安王勾搭上的?
步入厅堂,汪直便迎了上来,双手握住了崔洛的肩膀,一下就将她往怀里带,“我的小白啊,你别伤心,还有我呢!”
李镐欲言又止,崔洛挥了挥手,让所有人皆退下。
汪直这架势肯定是已经知情了。
待厅堂内只剩下他两人时,汪直依旧抱着她不放,恨不能当场举个高高。可没一会,汪直下腹一紧,像是被什么金属禁锢住了,他低头一看,却见一个极为古怪的机关卡住了他的腰部以下,“小白?”
崔洛后退了一步,仰头望着他,这些人一个个都比她高,她实在是仰视累了,干脆又退了几步,如此才能平视,“汪厂公,你来干什么?”
汪直俊美的脸白了一白,“小白!你.......”
崔洛轻笑,唇角的酒窝隐约可见,“厂公啊,你是来安慰我的?还是来打探消息的?安王还让你做了什么?别!你千万别说!我不会逼你,真的,我不会逼任何人,都是你们在逼我!”她已经有些失态。
汪直胸口微疼,这感觉很微妙,就跟当年中毒失去了自己的命根子一般,“小白........”他无从为自己辩解,“我没打算骗你,我只是想一直瞒下去,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
这有区别么?
崔洛摇了摇头,有点有气无力,“汪直,你走吧。”
汪直耸肩,“你禁锢了我.......我下面!我不敢动!好小白,别跟我生气,行么?”
崔洛还真是不气,她手里拿着机关的钥匙,“这东西是我防身用的,只是没想到会用在了你身上。如此正好,我有话要说,你且听着。安王一味求成,太过急功近利了,他只想着登基。当太子迫害忠良时,这人却是置身事外。汪直,你告诉我,沐白还有救么?”
所谓祸不单行,原太子一党终究没能逃过。
汪直双臂抬起,停在了空中,望着崔洛,他也很无力,“小白........你就别管了,你没事就行。”
崔洛又是轻笑,“汪直,我知道你在我家钱庄存了多少银子,那是你和尧羽挣来的,我不会过问,我知道你并非大恶之人。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倘若我出了什么事,恳请你护着一家老小离京。要不然,你别想取回一文钱。”
汪直苦笑,小白明知他不在意钱财,这是给他台阶下呢!
汪直的俊颜更白了,“....不.....不不,小白,你想干什么?”
崔洛打断了他的话,“汪直,你听我说完。斗来斗去,都是安王和朱明礼,其他人本不该出事的,沐白是我师兄,对我有提拔之恩,我也是原□□,这件事我无法幸免,太子终有一天还是不会放过我。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崔洛言罢,将钥匙抛给了汪直,之后转身离开了厅堂。
汪直自己解了锁,他从来都没这般内疚过。他没想到被崔洛揭开真面目会令他这般难受。
这一日,崔洛将自己关在书房,任谁也不见,这种状况维持了三天,只有礼镐可以送吃食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