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懿见无事,便要告退,被华珣一把握住手,捏了捏,自言自语道:“果然长了些肉。”
妙懿一边急着抽手,一边嗔道:“殿下这是嫌弃妾发了福?”
“不是,”华珣眼中带笑的望着她:“是更美了。”
搬来睢园的日子与从前在宫里的并未有太多不同,夫妻二人临院而住,一个在临渊阁,一个在暖香坞,白日也不常见面,夜里各自宿在自己的院中,反而比在宫中见面的时间更少了些。
妙懿先回去收拾了东西,命人备了车轿,等着华珣一同坐车回宫。
一路无话,二人回宫之后也顾不得休息,直奔太后处探望贤妃。
七皇子在襁褓中吐着泡泡,被奶娘抱着轮流给众人瞧。恰巧德妃带着十公主和十一公主来给太后见礼,太后见了曾孙和曾孙女喜得合不拢嘴,众人纷纷恭贺。
奶娘抱着小皇子在贤妃身边站定,贤妃亲自抱着儿子,用拨浪鼓哄着他玩。德妃看着笑道:“小皇子生得玉雪可爱,等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位美男子。”
“十公主也长得一副美人坯子,就是肤色不够白皙,可惜,可惜。”淑妃则从奶娘手里接过十公主细看了看,又抬头往贤妃怀里望去,说道:“反而咱们的小殿下却生得肤色白皙,他们姐弟俩换一换还好些。”
沈贵妃也留意到了这一点,放下手中茶盏,缓缓说道:“说起来贤妃生得没有刘常在白,怎么孩子们却正好相反了呢?”
贤妃低头看着儿子,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那是小皇子会长,专挑长处长。”坐在她下手的一名嫔妃笑道:“七皇子这是随了太后,太后年轻的时候就以肤色美白见长,人都说‘梨花掉落眉间而不显其白’,由此可见一斑。”
淑妃也接话道:“可不是这样嘛。老佛爷若回到年轻的时候,这里哪还有咱们的活路,可不得把咱们一个个衬得跟昆仑奴似的?”
太后愉悦的笑道:“油嘴滑舌,连哀家你们也打趣。这些都是你们打哪里听来的,净胡说。”
众人陪着太后说笑了一阵,太后又将挺着大肚子的韩慈苑和穆娆叫到身边嘱咐了几句,十分郑重。
妙懿自入殿以来就感觉到身上停留着一股充满怨恨的视线,心下微微一叹。出事之后,她曾派人送过东西到四皇子妃处,却都被悉数退了回来。之后又有几次试探,但都石沉大海。她知道,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陈可人咬着牙坐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些人一个个都面带喜色,喜笑颜开。再摸一摸自己依旧平平的腹部,不由攥紧了拳头。小产过后,她不过才将养了几日的功夫,淑妃就急吼吼的塞了两名宫女进来服侍四皇子。她向丈夫抱怨,让他为自己报仇,丈夫却说此时怪不得二皇嫂,下毒的人已经被抓住了,死在了牢里,你也别再胡思乱想了。
“是妾胡思乱想吗?要不是因为吃了那贱人的药,妾又怎会小产,生生将我们的孩儿打掉!”陈可人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丈夫竟然替仇敌说话,孩子又不只是她一个人的!
她这边哭闹个没完,终于将四皇子惹恼,拂袖而去。陈可人则躺在床上,整夜整夜的流泪。她的丈夫连自己的孩子没了也不管,却一心只顾着和那些新人鬼混,一想到她在宫中无依无靠,连一个暖心的人都没有,她简直就是心痛如绞。
都是她!
都是因为她!
女人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动物,让她们恨一个人,无需道理,只需理由——无论这个理由是对是错。只要有人能够负责她们的痛,负担她们的苦,似乎苦痛就能够稍微减轻一些。
正在此时,只听得一阵轻笑,崇兴公主走了进来。行礼过后,她言笑晏晏的直冲着太后撒娇道:“有了新的侄子侄女们,太后就将璋儿忘了。”
德妃忙轻斥道:“蕴璋,不得胡言。”
崇兴公主转脸对贤阳公主说道:“六姐姐,璋儿说得是不是?”
贤阳公主笑道:“小油嘴,还不足性呢,太后心里最疼的就是你了。”
太后哈哈笑道:“都疼,都疼。”说着,拉过崇兴公主手,“心肝”“肉儿”的宝贝了一通。
东芳公主也跟着凑趣,倒是沈牡丹,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不出声。贤阳公主瞥了她两眼,唇角微微上翘。难得她也有觉得抬不起头的时候,也有被人压在面的时候,她,也有今日!
自从沈牡丹做了三皇子的侧妃之后,贤阳公主就不大同她来往了。避嫌吗?有,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这个,她和沈牡丹都明白,现在的沈牡丹没资格再踩在她的头上了。
二女对视了一眼,贤阳公主笑了笑,沈牡丹也笑着微微点头,二人几乎在同时别过了头去。
殿中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不多时,因为太后嫌吵,就让人散了。
妙懿慢慢跟在后面走出殿门,猛然觉得肩膀被人撞了一下,脚下不由趔趄了一下,紧接着就见陈可人面无表情的与她抆身而过,在她前面两步处停下了就不,扭头盯着她的脸,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放过你的,等着瞧!”说着,转回头拔脚就走。
“或许四弟妹这样做心里可以舒服些。”
妙懿的声音从后面吹到了陈可人的耳朵里,后者脚下顿了片刻,又继续匆匆往前走去。这时,东芳公主走了过来,看着陈可人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张口道:“我可真是搞不明白你们中原女子的小心思,明明不是女子的错,却将所有的事情通通算在女子的头上。其实我们沙罗又何尝不是如此?”她自嘲道:“和亲?卖女儿还差不多。”
妙懿幽幽叹道:“世上并非事事都有道理,意难平才是最难解的难题。若能解开此题,恐怕世间也能少了许多纷争。”
“听说你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东芳公主的坦率直白令毫无准备的妙懿张口结舌,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果然如此。”东芳公主笑道:“*#!¥%#%。*”
妙懿:“……”
东芳公主说:“我方才说得是沙罗语,意思是人要及时行乐。你不该违背自然的旨意。”她附在妙懿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满意的看着她面现霞色,自己先一步走开了。
这时,慧嫔也从殿内走了出来,见妙懿仍旧站在那里发愣,便轻轻推了她一把,说道:“你站在这大日头底下做什么呢?”
妙懿道:“许久未见嬛君姐姐,你的气色倒是越来越好了。”
“你在睢园可是逍遥自在了整个夏天,也不请我去小住一段时间。”
妙懿挽着她的手笑道:“姐姐现在哪里是我能请得动的呢?陛下那里不放行也难。”
“宫里人才济济,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姐姐这话仿佛是深闺怨言呢!”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笑着,走了走着,迎面看见刘常在站在殿门处同宫女说着什么。她面色苍白,面上浮肿未消,还带着孕时的黄斑。她除了身形微胖外,丝毫不像是刚出月子的,母女平安的幸福模样。
只听刘常在说道:“我想求见太后娘娘,麻烦通报一声。”
守门的宫人立刻走上来拦着她说:“常在怎么不早来?娘娘们都已经散了,太后正在歇午觉,不见人。刘常在请回吧。”
“方才根本没有人通知我来慈宁宫,我是现在才得了信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太后娘娘说,非常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