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来了。”林朝道,站在床边,垂眸看着。
说完一句,薄唇抿得紧紧的,再不言语。
裴老先生说:“我看得出来你恨我,但是你为什么恨我?”
林朝眸子虚眯了下,垂立身侧的一双拳头,也渐渐攥紧了起来。为什么恨?他们不明白吗?
但是林朝不说,只是面无表情垂眸瞅着这个安静躺在床上的老者,心里有那么一丝的快意。但是转念一想,父亲在的时候,常常要教自己要重孝道。父亲十分敬重他的父亲,此刻如果父亲还在,亲眼见着他的父亲就这样躺在病床上,心中应该也不会好受吧?林朝心内犹如有数只虫蚁啃噬,纠结得难受。
“当年,是我逼迫你的母亲离开你父亲的。”裴老先生说,“给了你母亲一笔钱,她答应了,带着钱离开了。”
林朝依旧不说话,只是听着。
“我以为这件事情,就此结束了,所以,很快给你父亲挑选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而你父亲,并没有反对。”裴老先生说,“你父亲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但是,他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林朝不容许别人对自己父亲有半句诋毁,就算是父亲最尊重的人也不行。
“你觉得他是一个好丈夫,是一个好父亲,是吗?”裴老先生说,“是啊,在你母亲跟前,在你跟前,他的确做得很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另外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家,是怎么的一种孤独跟寂寞?我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问题,做我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你觉得我无情、残忍。但是你,又何尝不是只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想问题?你的母亲,还有你,你们所有的幸福,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的父母死了,你恨我,但是我的儿子死了,我应该恨谁?”
林朝依旧不说话,只是双眸渐渐猩红起来,他有隐忍的怒气。
“我有错,我承认。”裴老先生长叹一声,说,“我的门第观念太重了,如果当初不是我极力反对你的父母亲在一起,现在这些悲剧,都不会有。你的父亲教你如何做人,如何做一个有担待的人,但是有没有教过你,什么是责任?你也不小了,心里应该明白,在这场角逐中,真正最后受伤最深的,不是你们一家三口中的任何一个,你自己心里明白。”
林朝如何看不出来,父亲对母亲是真爱,可是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候,并非真正的快乐。
似乎中间隔着一道坎儿,谁也跨不过去,父亲跨不过去,母亲也跨不过去。小的时候他不明白,后来渐渐长大,他才明白。那是一份责任,是父亲的愧疚。
甲之蜜糖,乙之□□。
可是又如何?父亲母亲死了,他们还活着,好好的过着日子,幸福快乐。
只他一个,独自生活在黑暗中,迷茫,徘徊,孤独……他除了想要复仇,想要替父母讨回公道,他还能做什么?父亲临死前,想裴家能够认回他这个儿子,可是裴老爷子不同意。
这是父亲死前,一直在做的事情,也是父亲唯一的心愿。
他没有想过父亲做不到的事情,他能够做得到,不过,自己不好过,他总不会让他们好过。所以,他精心谋划,把所有时间都用在计划复仇上。
这些年来,他又何尝真正为自己而活过?
他就好受吗?
可是这一切,都怪谁?
是他的错吗?
“我当年有错,所以,我没有选择让悲剧再重新发生一次。绍勤跟他父亲一样,都爱上了一个我根本入不了眼的女子。我没有给他父亲机会,但是给了他机会。我看到了他们的幸福跟快乐,看到了裴氏在他们的打理下,蒸蒸日上。我才明白过来,我错了。只是如果当初,你们的父亲能够像绍勤一样,坚持己见,后来的所有,都不会发生。”
“每个人都有错,有些人还有机会重新再来,而有些人,显然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现在只希望你们三个……能够和平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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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的墓地,好几十年前,就挑选好了。原配夫人死的时候,他就答应过,将来他死了,就埋在她旁边。
裴家处理完白事,老爷子生前非常信任的一个律师找了裴绍勤兄弟三人,谈的是,老爷子生前立的遗嘱问题。老爷子把自己生前手中所持有的股份跟不动产,平均分给了三个孙子,只希望三人日后能够和平共处。
林朝没有回裴氏,依旧搭理自己的公司,一年后,把公司搬回了n市,与姨父姨母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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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后,初夏六月,贝贝拍完毕业照,参加完毕业典礼,就开着红色小跑车风风火火回了家来。
进了家门就往楼上跑,不到十五分钟的功夫,化了淡妆,卷了头发,换了身衣裳,还戴了很夸张的大耳环。昔日粉雕玉琢的小萌妞,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女,漂亮时髦,家世又好,走到哪儿屁股后面都跟着一堆人。贝贝踩着恨天高下楼,目光扫了扫,然后问保姆小翠道:“我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