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张珍眨了眨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算回神,加上他心中有事,便不再嚷闹,只转身忧愁道:“也算了……咱们倒是好了,我家里的事儿可怎么办呢?”

三人忙问究竟,张珍道:“我娘跟我爹大吵了一顿,已经回我外婆家里去了。”

原来张大官人近来恋上个女人,要命的还是这女人竟是个有夫之妇,不知怎地消息走漏了,少奶奶从相好的夫人们嘴里听了这个,气得寻死觅活,闹了一场,赌气回娘家了。

张珍毕竟年幼,所知有限,隐隐约约知道些内情,就只说是为了个女人。

李霍听完,便挠头道:“大元宝,你爹真是、真是……”

张珍叹了口气,道:“他还总说男人风流一点不算什么,可我娘哭的那样了,又怎么办好呢?”

应佩在旁点头道:“这的确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古三妻四妾有的是呢,然而对正房自然是要安抚妥当的,不该闹的这样才是。”

两个男孩儿听了这种“老道”的话,都有些震惊。

李霍琢磨着道:“三妻四妾?”

张珍呆问:“哥哥竟这么懂?那该怎么安抚才妥当呢?”

应佩咳嗽了声道:“我……也并非很懂,也是偶然听别人说的。”

应怀真在旁斜睨三人,见李霍跟张珍都看着应佩,眼神莫名,她的心中忽地有种不妙之感:这三人先前还打得死去活来,如今……该不会要抱做一团儿了罢。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叫道:“下雪喽,下雪喽!”

四个人都是一惊,忙转头看去,却见阴霾的天空中纷纷扬扬飘下许多细碎白絮似的,随风舞动回旋,果然是下雪了!四个人见此情形,不由地都欢呼起来!

这一声欢呼,不仅在僻远的泰州县响起,越过关山万里,在遥远的京城内,也正有许多顽童,在街头巷尾中跳跃叫嚷着。

而在监察院的明轩堂中,林沉舟于二楼上凭栏相看,见满目琼玉飘坠,不由心情大快。

雪下得绵密快速,不多久地上就起了一层白,林沉舟抚栏倾身看出去,忽见遥遥地院门外走进一个人来,身着枣红色的圆领长袍,玉带束腰,脚踏黑色鹿皮靴,也不撑伞,就这样洒脱自在、不疾不徐地走在雪中,美人佳景良辰,意境绝妙,赏心悦目。

林沉舟看着那道身影,眼中透出笑意,见那人将走到明轩堂处,底下楼中出来一员笔吏,迎着便举手作揖,口中道:“唐大人别来无恙?何时回京的?”

小唐扬眉一笑,拱手还礼,温声作答,雪色映照之中,越发显得发乌脸白,眉目隽秀容色清和。

同那人寒暄罢了,小唐举步欲向前,忽然一停,竟抬头往上看来,正看到林沉舟含笑凝视,小唐莞尔,微微举手朝上行了一礼,风度翩翩,令人倾倒。

☆、第 26 章

雪落无声,楼上楼下,相顾一笑。

林沉舟抬手招了一招,那边小唐进了楼来,上了二楼。这一层正是各色案卷书册积存的地方,虽也有人在办公,却静悄悄地,都在各忙各的。

林沉舟仍靠在栏杆边儿上,遥遥回头看他,道:“正想着你该来了,可巧就到了。”

小唐徐步上前,问道:“恩师找我有事?”

林沉舟摇头,道:“只是见今年这雪下的格外早些,倒是叫我想起了一个人来。”

小唐略一思忖,笑道:“恩师莫非又想起那位‘不可拖欠’大人么?”

林沉舟听了“不可拖欠”四字,想起应兰风跟他们要银子时候的故事儿,竟大笑出声,笑罢负手又道:“你果然跟我心念相通,不错,我正是想着他。”

正这会儿一位同僚捧着卷宗经过,见两人谈笑风生,便笑问道:“林老跟小唐说的什么这般热闹,怎么又像是说在想什么人呢?”

林沉舟道:“确是在想一人,还是一个妙人。”

那人起了兴趣,把手头的卷宗一合,沉吟问道:“哦?不知此人竟是如何之妙?能叫林老如此称赞的,恐怕真非凡人也。”

原来众人都知道林沉舟素来严苛,等闲不会称赞什么人物,若真入了他的法眼叫他记挂着的,那必然非泛泛之辈了,说话间,一时又有几个监察院的人放下手头事务,聚拢过来,等林沉舟开口。

林沉舟笑道:“其实我也不知他究竟是非凡之人,亦或者只是一个俗之又俗的人罢了……”

众人不解,纷纷地问:“这是怎么说的呢?既然是林老口中的妙人,又岂能是个俗之又俗的角色?”

林沉舟同小唐对视一眼,心意相通,便含笑道:“他的为人如何且不说了,有道是‘文如其人’,我如今只说他写的一首诗,给大家看一看到底是如何的。”

明轩堂内鸦雀无声,众人屏息静气,都等着听林沉舟说些什么。

林沉舟回身,抬眸远望,栏外风吹着雪,扬扬洒洒,漫天飞舞,整个宇宙仿佛已成冰雪世界。林沉舟的目光越过那细密的雪片,眼前却又浮现在泰州城外告别的情形:当时他面带不屑笑意,在马车中徐徐展开卷轴,那行云流水似的行书缓缓出现……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那份惊艳之意,此刻犹然。

小唐离开明轩阁之时,楼上众人兀自在交口赞叹,感念不已,监察院的人历来消息最为灵通,交际的人又广,料想不出两日,“应兰风”的名头便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小唐笑了笑,正要出门,身后一名侍者赶着上来,双手中捧着一柄油纸竹伞,道:“唐大人,外头雪越发大了,还是拿着这伞罢了,免得雪水冰凉,伤了身子。”

小唐看着对方,温声道:“你有心了,多谢。”

那人见他应了,忙把伞撑开来,才又恭敬递给小唐手上,小唐接过,向他笑着一点头,撑着伞便才离开。

那侍者站在门口凝视许久,才复回到堂内。

小唐独自一人,撑着伞出了门,他的小厮们先前正躲在门房里吃茶等候,见他出来,忙牵了马来伺候。

小唐正要把伞收起来,忽然目光一转,望见右手边沿着监察院的外墙,茕茕地来了一人,一身黑色的斗篷,随风飘摇,却也是没戴帽子没撑伞,大约是且走且想事儿,也没发觉前方有人。

小唐见了,又是一笑,等那人走的略近了些,才咳嗽了声。

那人猛地听见声响,抬头一看,顿时眼中流露惊喜之色,笑着连连拱手作揖,道:“失敬失敬,我竟没看见唐大人在此,还请原谅我失礼之罪。”

说话间便走上前来,小唐也不答话,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道:“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过来了,想些什么呢?竟然如此的目中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