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怀真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无此中天赋,凌绝那一句,倒也不是刻薄,而是实话罢了。
因此方才她见众人苦等,才变了主意,只想如此弹奏一番,让众人死心,也让凌绝知道她并不是有什么“绝佳琴技”,再以“扰人心境”的琴声把他吓走,从此休要惦记最好。
谁能想到,同样的一个人,同样的琴技,竟给他得出了迥然不同的评判之语呢?
应怀真大惑不解,就看凌绝,谁知凌绝正要凝睇看她,四目相对,应怀真看见他的双眼明澈动人,正是前世初识凌绝之时,曾迷倒了她的眼神目色。
应怀真晃了晃神,便忙低头,只做是调试琴弦之态。
此刻,应玉因觉着有些没趣味,心中又想到一事,便打岔道:“你们可听说了?我怎么闻听白露姐姐要成熙王妃了呢?”
应怀真听了这话,才又抬起头来,第一眼竟看向凌绝:因她知道凌绝跟白露是有婚约的,上回去凌府之时,又明白凌绝对白露有意,此刻听应玉忽然提起此事,不由心中一凛,想看看凌绝是如何反应,可是极为失望么?
谁知一看之下,却又怔住了,只见凌绝面色平静,恍若未闻一般,倒是春晖笑道:“可是的呢,今儿小表舅也来了,咱们倒要恭喜他才是。”
应翠也道:“怪道白露姐姐今儿没来,将来若是做了王妃……大家相见可是更难上加难了。”
几个你一言,我一语,应怀真看来看去,又不时留意凌绝的脸色,却仍是不见他有任何表情。
应怀真百思不得其解,不由仔细盯着他的神情看,正目不转睛里,忽然间凌绝抬眸,竟又是直直地看向她!应怀真乍然对上那清明的目色,竟吓了一跳,双手本是虚浮琴弦上的,此刻猛地一按一拨,便发出“嘣”地一声响动。
众人吓了一跳,忙都看她,应怀真心中窘迫,脸上不由红了,就又低下头去,凌绝眼见此情,便微微地笑了。
且说这一日,凌绝自应公府回了凌府,明慧接了,见他面带薄红之色,知道是饮了酒,又见他双眸隐隐带喜,不由心中稀罕的很。
原来,明慧也知道了郭白露曾跟凌绝有过婚约之事,又从凌景深口中得知凌绝对白露是有些心意在的……偏偏近来都说白露定给了熙王,因此明慧跟凌景深两个都有些担心凌绝,生怕他知道了后会郁郁不快,又因为接下来就是会试,因此这担忧便加倍了。
此刻见凌绝面上微透出喜色,明慧不免诧异,晚间等凌景深回来,便同他说了此事。
谁知凌景深听罢,却并不诧异,只道:“今儿小绝是去了应公府了……”
明慧见他面上并无忧色,便道:“可不是?我本来不想他去……你知道那里人多口杂,那位郭郎中也是在,岂有不谈论此事的?我一直提心吊胆,怕给小绝知道那郭小姐定给熙王爷的事儿,不料见他的情形,难道是还不曾知道?”
凌景深便笑了几声,道:“你想错了,岂有没听说的道理?只是……小绝心中只怕并不在意那位了。”
明慧不解,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凌景深道:“他心中另自有了人,自然不会把白露放在心上,她是否嫁人,或嫁给谁人,又跟小绝有什么相干?”
明慧忙拉住他问道:“你且快说,小绝心里又有了谁?”才问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凌绝今日是去了应公府的,一时楞道:“莫非是那府里的人?”
凌景深看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只怕就是她了。”
明慧急得不成,于是又催他快说,凌景深却又叹了口气,道:“你还不解?岂不就是怀真丫头的?”
明慧听了这一句,脸色才大变了,待要说“怎有可能”,转念一想,应怀真那样的模样性情,若说凌绝是瞧上她了,倒也不足为奇。
明慧思来想去,就拧眉问凌景深道:“你如何一点也不着急?真的由得小绝去喜欢怀真丫头?”
凌景深出了会儿神,道:“那也无有不可,只要小绝喜欢就是了。”
明慧张了张口,终于道:“然而、然而怀真那个丫头……”总觉得十分不妥,却又不知怎么说好。
凌景深将她搂入怀中,才在耳畔低低说道:“或许小绝只是一时错了意,过一阵儿就如对白露一般、再撂开手也未必……”
明慧听了,喃喃道:“那倘若小绝对那丫头是动了真呢?”
凌景深沉默片刻,才又说道:“若是动了真,那自然就是那丫头的造化了……”说着,便低低地笑了声。
又过两日,凌景深因有事前往吏部,远远地看到一人从前方大街出来,骑着马往皇宫的方向而去,那样飞扬英伟的姿态,却正是小唐。
凌景深见了,便放缓了马缰绳,慢慢地目送小唐远去,才又拐弯而行。
如此又走了片刻,忽然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头前是两个宫内的太监,凌景深仔细一打量,见竟是应公府的车驾,便把马儿往旁边一带,目送那马车从身边经过,也拐过弯,同向着皇宫而去。
☆、第 124 章
却说这日,宫内来了两个太监到应公府,原来是昭容娘娘赏赐了许多物件儿下来,府内的太太姑娘们尽数都有,却只都是一样的,无非是上用的腕珠玩器等物,独独给老太君和应怀真的跟别人不同。
应老太君是一尊翡翠嵌宝的念珠手串,并红珊瑚吉祥摆座一尊,应怀真则有镶红蓝宝石戒指一个,并白玉包金兽首玉镯一对儿。
众人虽都听说了,有那些心思活泛聪明的,知道端倪,就不言语;有那心智愚笨目光短浅的,不免怨念说:“娘娘好歹是咱们府内的,是我们正经儿的姐姐呢,怀真不过是堂妹,到底是隔着一层,怎么娘娘反倒跟她格外亲厚呢?”
那些机灵的,便笑道:“你倒是想想,娘娘进宫这四五年,鸦雀无闻,毫无声息,怎么等怀真妹妹进宫面圣不多久,娘娘就忽然得宠起来了呢?”
先前那人听了,才算恍然大悟,明白这不过是皇帝“爱屋及乌”罢了,他们这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白得了宫里的好东西,提起娘娘来且面上有光,再抱怨可又不是个人了。
且说在公府内,李贤淑也是喜欢的很,把近来得了的各种宝物看了一遍,又叹又念,便对怀真道:“这娘娘倒是个有心的,偏给你跟别人的不一样,毕竟是原先在家里的时候,你跟她好了一场。”又想到应含烟昔日在府里的时候,也并不是个受宠的丫头,没想到竟跟应怀真有这种殊然缘分。
应怀真笑道:“娘只好生收起来便是了……对了,不是说改日要去看望姥姥?娘把前儿在唐府我得的那些东西也捡几样,给姥姥带上,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李贤淑心中虽有这个意思,但毕竟那是应怀真得的,那些老诰命给的东西,又哪里会是凡品?件件都是珍奇上好之物,因此李贤淑倒不好给怀真做主。
如今听怀真自个儿说出来,又喜又是感慨,就把她紧紧抱住,道:“阿真,你可真是长大了,怎么这样懂事?不枉你姥姥疼你。”
应怀真嘿嘿笑笑,又道:“横竖我东西也够多了呢,娘索性再捡几样小物件之类,给姨妈们拿着玩儿罢了。”
李贤淑听了,哼道:“她们又认得是什么?白糟蹋了,不给。”
应怀真却知道她是个口硬心软的,只怕早就打算好了呢,因此也不言语,只坐在一边儿默默出神。
应怀真心中暗想:说起来,前世这个时候,应含烟早就得宠了,且已经被封妃,其中原因,前世怀真自然不知道,可是现在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