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眼中透出几分诧异,却果然迈步上前,坐在了成帝身侧,成帝转头,凝眸细看淑妃,目光之中,竟泛出几分温柔之意来。
淑妃不由怔住,就也定睛看着成帝,这一刻,两个人都无言语。
含烟在旁,忽地有些后悔,正犹豫着要不要退下,却听成帝叹道:“爱妃终究也是老了。”
原来成帝上了年纪,眼神自有些不大好,远看淑妃,还觉似昔日二八少女般的情形,近看,却毕竟不是少年时的娇嫩容颜了,因此发出感慨。
淑妃听了这句,猛地一震,原本面上还有些柔情蜜意之色,此刻,就像是碎裂的冰一般,纷纷坠落。
成帝兀自叹道:“朕还记得,当初你们刚入宫的时候……唉……”然而青春年少,毕竟不可再得了,本想从她身上再挽住昔日的影子,近看,那幻梦终究还是破灭了。
此即,淑妃凝视着成帝,道:“皇上还记得臣妾刚入宫时候的样子?”
成帝笑道:“如何不记得呢?你那时候的脾气,比这时侯差多了,暴躁的很,然而朕偏喜欢你那样……”
淑妃也娇笑了声,瞬间仿佛也回到昔日年少时分,便道:“皇上那时候还对臣妾说,我论起气质高雅来,不及皇后娘娘,论起温柔大度来,不及德妃,然而皇上却最喜欢歇在我宫内呢。”
成帝也笑了一声,眼底复泛出几分柔情,道:“此刻,也只有你陪在朕身边了。”
淑妃挑唇笑道:“是啊……连臣妾也是没想到,我们三个当中,却竟是我陪着皇上到如今……”
成帝点头不语,握着淑妃的手,说道:“这些年来,也多累了你了。”
四目相对,淑妃笑道:“多谢皇上,能为皇上养育皇子,又伴驾至今,也是臣妾的荣耀。”淑妃说着,就看了含烟一眼。
含烟忙顺势道:“臣妾暂且告退。”
成帝一怔,差点儿忘了她还在,闻言便一点头,含烟忙后退几步,匆匆地出寝殿而去。
等含烟退后,淑妃便缓缓靠在成帝肩头,道:“臣妾陪着皇上到如今……肃王也是这样的年纪了,偏偏太子出了事,皇上也该早点再立太子呢。”
成帝垂眸看她,说道:“你是说,让朕立肃王为太子?”
淑妃道:“皇上如此宠爱臣妾,肃王又是二皇子,太子既殁了,自然是轮到肃王了,莫非皇上觉着肃王不妥当么?”
成帝道:“肃王倒是不错。”
淑妃转头看他,道:“既然皇上也觉着他不错,如何不趁早立了?可知道满朝文武都也在议论此事?江山社稷将交在谁人手中,早一日定了,人心也早一日安稳。”
成帝笑了笑,道:“爱妃连满朝文武在议论都知道了?”
淑妃心中一凛,面上却仍笑说:“臣妾虽是在后宫里,却也常听那些宫女太监们碎嘴,偶然听了一些罢了。皇上可别疑心臣妾如何,臣妾不过是觉着立嗣要趁早儿罢了,何况肃王这些年来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觉着呢?”
淑妃说罢,成帝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心里巴望着肃王为太子?”
淑妃道:“肃王是我亲生的,臣妾当然是想他承继大统,何况肃王也很有皇上之风,三个皇子之中,他是最像皇上的,皇上不觉着么?”
成帝沉默不语,淑妃端详着,心中微冷,道:“臣妾陪伴皇上这许多年,难道……皇上连这个都不能应承吗?”
成帝终于说道:“这件事,朕还要再细想想,并要同众大臣商议,再做定论。”
淑妃蓦地起身,瞪着成帝,一言不发。
成帝被她这般狠狠看着,任凭是九五至尊,心中也有些森然之意,道:“朕知道你心中不快,然而这不是等闲之事,不能凭你说了,朕便依从。”
淑妃微微眯起眼睛,道:“皇上心里,并不属意肃王,是不是?”
成帝道:“都是朕的儿子,朕一视同仁罢了。”
淑妃道:“如今不过是肃王跟熙王,论资历,论长幼之序,总也该轮到肃王了,皇上尚且推三阻四,是何意?”
成帝有些不悦,便道:“放肆。后妃不得干政,立谁为太子,朕自有计较。”
淑妃看了成帝半晌,竟笑起来,道:“我好歹陪了皇上一辈子了……皇上的心总不在我身上,倒也罢了,如今,连区区皇位也得不到么?”
成帝闻言色变,喝道:“你是疯了不成?胡说什么!”
淑妃敛了笑,默默看着成帝,终于说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本来早该明白这个道理,却用了一辈子才明白过来。早知道这样,我就像是皇后一般,从一开始就看清楚皇上的心不能指望……趁早儿绝情弃爱的,倒也好过些,不至于白巴望这许久,什么都落了空。”
成帝拧眉,垂眸片刻,叹道:“罢了,你退下罢,朕想一个人歇息。”
淑妃闻言后退两步,终于说道:“皇上这辈子,可真正喜欢过什么人?”
成帝越发皱眉,一声不吭。淑妃又定睛看了他片刻,本想再问一句,却只长长叹息一声:“臣妾告退了。”转身出殿而去。
寝殿静寂森冷,成帝抬头唤道:“来人……良妃呢?”
杨九公匆匆进来,躬身道:“皇上,良妃娘娘才回宫去了。”
成帝道:“传她来……”
杨九公才领命欲走,成帝忽又道:“且住,不必去唤良妃,出宫去……到应公府里,把怀真宣进来。”
杨九公怔道:“皇上说的是唐三少奶奶?”
成帝这才记起来,怀真如今是嫁到唐府了,怅然道:“不错,速速派人前去,朕要见怀真。”
且不说成帝派人去唐府,只说在唐府中,这日,小唐中午回府,吃了中饭后,便同怀真一块儿午后小憩。
两人在里屋,相依相偎,一时睡不着,怀真就问道:“你部里可不忙了?怎么晌午竟有空回来?”
小唐拨弄着她的青丝,道:“才过了年,自然事情少一些,只怕过一阵儿,又要回来的晚了,让你独守空闺的,可别怪为夫。”
怀真便捂着嘴笑道:“好极了,你这几日又不规矩了,我倒是盼着你们部里忙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