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熙王从未把此事对任何人说起罢了,如今便在赵烨耳边,在郭府之事简略说了一遍,末了笑道:“你可明白了罢?”
赵烨又惊又笑,又且喜道:“怪不得我觉着这香囊好,原来是跟怀真妹妹有关的……哈哈,照三叔这样说,唐大人可真真儿是个醋坛子了。”
熙王听他叫了一声“三叔”,便挑了挑眉,赵烨因正欢喜,无意脱口而出,一时之间醒悟,便咳嗽了声,又低下头去,只装作看香囊的模样。
熙王却也不提此事,只道:“这件事可只有我知道,如今我告诉了你……你可留心别对任何人说,就连应佩春晖他们也不能说……免得他们嘴快忍不住,告诉了凌绝……那就不大好了。”
赵烨忙点头称是,道:“也是……若是凌绝知道了唐大人有意针对他,只怕会就此怀恨。”
熙王笑道:“你懂这情就好了。”
赵烨便把那香囊揣到怀中去,又道:“多谢……你还记挂着。”
熙王转头仔细看了他半晌,忽地说道:“烨儿,那日在宫内我跟你说的话,并不是假意,如今皇族之中血脉稀薄,好歹又有了你……我万万不想跟你疏离……”
熙王说到这里,又蹙眉说道:“索性跟你说了我心底的话罢了!我已经想好了,若是父皇执意要我继承大统,我便跟父皇谏言,待我之后,便仍是传位于你……”
赵烨想不到他竟说出此话,立即睁圆双眸,惊道:“这使不得!”
熙王拦住他,拧眉说道:“烨儿,你且听我说完,先前我跟泥师父也说起过……不错,你才回京,根基尚浅,只怕也难以服众,登上皇位未免有些……然而你天资聪明,只要再过个三五十年,必然成才,那个时候,便无人敢说你什么了……”
赵烨紧皱双眉,道:“我并不想当……”
熙王道:“我说这番话,不是逼迫你什么,只是想叫你留心,先前我来的时候,听说你使性子不肯读书了……这如何使得?竹先生是个能经天纬地的奇人,只要他肯教导,你用心学,将来必成大器……万万不可白白地辜负……”
赵烨皱眉,沉沉一叹,有些苦恼地低下头去。
熙王打量了他会儿,便笑道:“罢了,我不说了,再说只怕你连我也恼了呢……是了,还有另外一件事……”
赵烨也不做声,无精打采。
熙王笑说道:“只怕你也知道了,过几日是应佩的好日子,你可一定要去的呢?只怕应佩也跟你说过了?”
赵烨点了点头,熙王笑道:“你别只是闷在府内,何其无趣?倘若上回你听我的去了郭府,只怕也不会错过我先前跟你说的趣事了……何况应佩的好日子,怀真也自会去呢,你难道不想她的?”
赵烨果然双眸一亮,熙王拍拍他的肩头,道:“既然如此,那说定了……那一日,我来接你,咱们一块儿去,如何?”
赵烨看了他半晌,终于点头。
熙王哈哈一笑:“一言既出,可是驷马难追的?”赵烨噗嗤一声,熙王见他默允了,当下也不再叨扰,就告辞而去了。
熙王出了皇孙府中,乘轿自回府去,行到半路,听得外头有些喧哗之声。
熙王略撩起轿帘往外看了一眼,远远地却见是一队巡城兵马过去了,依稀瞧来,倒像是景深在内,只是隔得太远,熙王便又将帘子放下了。
这经过之人,果然便是凌景深,只因近来京内无端出了几件血案,其中被害的还有两名官员,成帝大怒,命人加紧追查……是以近来景深也越发忙碌,一面命人加紧巡逻,一面配合大理寺跟刑部追查凶顽。
这一日,却又是忙到了入夜方回,景深先去见过凌夫人后,便退出来,又去书房探望凌绝。
这香囊的事儿,熙王窥破端倪,景深却也早就明了,虽然觉着凌绝其人,冰雪聪明,未必想不透……可凌绝竟一声不说,每日仍是戴着那香囊……竟像是无事人一般,因此凌景深自然也不敢开口,只是心里默默担忧罢了。
话说景深来至凌绝书房,却见门口无人,景深才欲入内,忽地听里头凌绝问道:“那日,霄儿为何要推打那唐大人?”
景深脚步猛地一顿,就立在了门口。却听得里头凌霄支吾了两声,含糊不清。
景深拧眉猜疑,欲进不进的时候,却听里头凌绝又问道:“霄儿乖……不用怕,好生告诉二叔,霄儿……做什么要把这香囊给二叔戴?”
景深无声,只是缓缓地抬手,长指在唇上轻轻地按落,如渊的眼底有惊疑之色隐现。
☆、第 247 章
且说凌霄虽是个小小的人儿,正是混沌懵懂的时候,但素来跟凌绝却是极亲近的,两个人惯能玩到一处去。
凌景深因公务繁忙,极少在府中,因此竟还不如凌绝陪凌霄的时候多,常常又很爱厮闹守着他。
便有好几回,凌景深自外头回来,便见他们两个人,一个端正读书,一个便趴在旁边桌上睡着,两两相对,各不相扰,却分明十分默契融洽。
此刻景深听凌绝这般问起凌霄,不由惊心,不知究竟如何。
却听里间,凌霄仍是支支唔唔,断断续续,他才学会说话不久,自是有些词不达意,隐约听他说道:“喜欢……不喜欢……”等等含糊句子,难辨其意。
景深不明所以,只好迈步入内,却见凌绝同凌霄两个,正坐在罗汉榻上,一大一小正面面相觑,忽见景深回来,凌绝便才站起来。
景深只当无事的,笑说:“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呢?”
凌绝看一眼凌霄,道:“问宵儿几句话,怎奈他还说不成句呢。”
景深走到榻边,就把凌霄一把抱起来,举得高了些,逗弄着笑道:“爹的好乖儿子!”
凌霄腾空飞起,也觉好玩,便呵呵地笑了几声,低头打量两人。
景深举了凌霄两把,才又抱入怀中,只淡然无事似的对凌绝道:“他还小,尚不懂事呢,话也慢慢地学着说,不过有你在,只怕将来也是个出口成章的小状元。”
凌绝听了,这才一笑道:“你既这般疼他,如何不多抽些空子来陪着?”
景深点头道:“我倒是也想,不过近来偏偏事多,不连夜在外就谢天谢地了。”
凌绝看了他两眼,终于道:“只管任这个差使,到几时才能安闲些?满京城内我见数你是最忙的,好歹如今局势已定了,你何不卸下担子,选个清闲差使,一来不必整日里刀光剑影的令人担忧,二来,自也好多陪陪妻儿。”
上回因肃王之事,凌绝虽然早就听景深透了消息,所以只做胸有成竹状,淡定安抚林明慧罢了,但他心底何尝不也是记挂悬心着的,这些夺嫡之事,是把头颅悬在刀口上而为,又哪里是十足十平安无事?若然一个不留神,便是血溅当场。
外头只觉着凌景深风光无限,可凌绝心里,却只觉得凌景深一步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而行,这些话,等闲也不好跟他说,只因知道景深心中自有度量,不好勉强。
景深闻言,也是微微笑笑,半晌道:“如何你说的我已七老八十了似的?哥哥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放宽心罢了,我已是惯了,不会有事……这一次,绝对不会有事。”说到最后这句,眼神之中,却透出几分深暗笃定之意。
凌绝只轻轻摇头,当下不便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