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兆志碍于长幼有序没有直言大房二房四房几家的大人,只拿了兆勇和兆毅比,但是言下之意不仅老陈头听出来了,孙氏也听出来了。
孙氏更加怒了!大声骂到:“缺了良心的小崽子!你是在埋怨我们两个老的偏心眼?怎么我使唤不得你家里这群金贵人了?以后我们两个老的不能动了是不是你家这群金贵人得把我和你爷抬地里刨个坑活埋了!”
陈三郎听了这戳心窝子的话眼泪都要出来了。兆志却淡淡的说:“奶说的哪里话,爷奶养我爹长大,出钱供我读了五年书,这些恩我们都记得。以后我们指定孝顺爷奶。至于兆毅兆双读书的钱,以后我家也每年出二两银子,一人给满五年,就当还这些年来二叔四叔供我读书的情了。”
兆志嘴上说着二房四房供他读书,但这个家里谁都知道陈二郎拿回来的钱少的可怜,按说一个木匠师傅算是赚钱行当,无奈陈二郎太憨了,手笨心实,这么多年了还不会雕花,只能做最基础的白板柜子,连卯榫都会偶尔弄错。
若不是看在老陈头这么多年结下来的好人缘的份上,东家早就把他赶回家了。其实陈三郎比陈二郎有天分多了,不过老陈头是个心中有些死规矩的人,一定要顺着排行安排好儿子们才行,
陈四郎都不用多说,这几年家里都没见过他一分钱。兆志读书的钱其实大部分还是地里产出和陈三郎农闲时候去镇上出大力挣的钱。
老陈头哪里听不出来他的意思是以后分了家了就只管自己这两个老的了不会管叔伯兄弟了!他万没想到兆志竟然是个这么强硬的人,甚至在他看来兆志有些六亲不认!
他颤抖着嘴唇:“兆志…你…你是读书人,就不怕我去告你不孝吗!”
兆志微带一些笑意的看着老陈头:“爷,虽说自古以来有以孝取士的说法,本朝也以孝为先。可我大周朝先帝隆德皇帝早已对此做了注释。
若父告子不孝,则由县令起依次下查,当地里正,户长,村长都要走访乡邻查明实情依次签字上报,甚至还有专门的郎中查验告状之人的身体有没有受到虐待。
若属实则判被告流放之刑,若不实嘛…则要责罚诬告者三十大板!若有冤案被发现,则从里正,户长到村长一剥到底。
所以父告子不孝在大周算是重案了,您说我爹平日的表现会让村里人和村长觉得他不孝吗?”
一段话说的老陈头和孙氏满头大汗,他们哪里懂得什么先帝注释!不过是听街上的人说子不孝就不能读书不能考功名,才想着拿这来拿捏三房,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诬告不诬告的事情!
孙氏不过一乡间妇人,听到什么“先帝,县令,三十大板”之类的话早就吓得两股战战,差点跌下炕去。
老陈头虽然好些但那唇和手却也越抖越厉害,他在心里暗悔:“明明刚打算好和三房好好相处,怎么话赶话说到这了呢!都怪死老婆子撺掇起我的火又骂了三房!”却一点不想归根结底起因不过是他的偏心。
陈三郎看着两个老的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开口道:“爹,娘,这泰兴楼掌柜的说今日腊八,送了我们一桶腊八粥,我特地拿来与爹娘尝尝!”边说边打开桶盖,一股子香甜气息充盈了整个屋子,也缓和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老陈头稳了稳心神,略带嘶哑的开口道:“这么多我与你娘也吃不了,老婆子去拿个盆来装一盆,就留出二房四房一人一碗的量就行了。剩下的你们带回去吧,最近你们起早贪黑也累的不行了,既然是掌柜的给你们的,你们就多吃点补补吧。”
孙氏现在倒是乖觉,闻言下地去隔壁灶房拿了一个盆进来,盛了满满一盆,端都端不动了,还是陈三郎帮她端回了灶房。
一前一后回到上房后,老陈头也稍稍缓过来了,对陈三郎说:“今日你们也累了,拿着粥早点回去歇着吧,今晚家里不做饭了,就尝尝这大酒楼的腊八粥。还是我儿有本事能让爹也吃上这粥。”他自觉这么说是努力缓和与三房的关系,却没想到陈三郎和兆志依然面色如故,只低头称是没有别的话,心底一阵失望,这三房今日怕是记了仇了,到底走到这一步。
陈三郎和兆志行了礼提着半桶腊八粥回到小东厢。家里早就做完了明日的调味料在等着他们父子回来,刚推开门李氏就围了过来:“怎么了!听着上房他奶又哭又叫的!你们是不是被骂了,为何骂你们??”
陈三郎苦笑道:“你问兆志吧,我今日太累了,先躺躺。”脱了鞋就躺在炕上。一家人面面相觑。李氏招呼几个孩子去了只有一帘之隔的儿子们的屋里,听兆志娓娓讲完了在上房经历的事情。
几个孩子气的直瞪眼,李氏也抹眼泪:“这些年,我起早贪黑抢着干活,我两个儿子六七岁就下地,就是怕他们说他们供兆志上学我们欠了天大的恩,没想到我们家做的再多,在你爷奶心中也不过是那路边的野草!”
第27章 走动
玉芝心疼李氏,怕李氏胡思乱想,忙问兆志:“二哥,你说的那个父告子的事情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岂不是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兆志笑了笑道:“事情嘛是有这么个事情,但这注释不过才颁布了二三十年,哪里抵得上几千年的孝文化。这也不过是约束一下一些随随便便就去告子不孝的糊涂人罢了,如果爷奶真的要去告,那也是个麻烦事呢。不过好歹把他们吓住了。”说罢自己又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玉芝失望的鼓了鼓嘴巴,被兆志笑着捏住两坨脸肉,她挣脱开来又问兆志:“那先帝是为何颁布这条注释的?无缘无故的总不能和这流传的孝对抗吧!”
兆志给他们细细讲来,原来先帝在做太子的时候十分不得父皇宠爱,当时的皇上喜爱淑妃凌氏,连带对凌氏所出的三皇子宠爱有加,日日同吃同睡,宛如一对民间父子。而当时的太子,就是先帝只不过是占着中宫所出嫡长子的名头才在一群老臣的拥簇之下得了这太子之位。
皇上本就想立三皇子为太子,却被迫立了皇长子,故而看太子十分不舒心,时时挑着他的错。
某次皇上偶染风寒,太过严重陷入昏睡。三皇子目不交睫,不解衣带,日日伺候在皇上龙床之前。而太子在伺候的时候看着先帝睡着了,就趴在床边不小心打了个盹。
正巧皇上醒来,发现太子趴着睡觉,三皇子目含忧虑的看着自己,一则以怒一则以感动。推倒太子使太子摔在地上!众人皆惊!不止如此,皇上还大喊:“此子不孝!”
一个有不孝名头的太子怎么能担得起太子的地位呢,皇上这是诛心之言!幸而当时有一姓邹的御史跪下直言太子也日夜照料皇上不假他人之手。
只不过是两三日没睡委实困顿才趴了一下,怎可担此不孝之名?!请皇上收回刚才的话!说罢邹御史就要在皇上寝宫撞柱子,幸好被人拦下。
这一闹搞得皇上十分尴尬,太子跪地乞求皇上息怒,不要为了他气坏自己的身体。自去认错,要去东宫抄写孝经。皇上也觉得错怪了太子,原谅了他,这不孝的评价也就不了了之了。
又过了好些年眼看皇上病危要传位太子了,三皇子实在忍不了了夺宫抢位。结果太子这么多年也多有准备,三皇子自然失败了。
三皇子被擒之后吐露当年皇上风寒病重就是他下手的。甚至他知道皇上快醒了,特地给身边的太子下了一点安神的药,这药无色无味无毒,根本验不出来!
太子中了招果然昏睡过去,皇上也果然大怒,只可惜那邹御史出现的不是时候,坏了他的计划!
太子知道以后气的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把三皇子的供词一字不落的供给皇上。皇上震怒,自己这么多年最喜爱的儿子竟然害他!一怒之下就这么去了。
太子登基以后成了德隆皇帝,处理的关于法案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了这个注释,下发到全国各地,希望再也不要有像他一样的被冤枉之人!
兆亮兆勇玉芝兴致勃勃的听完了这个故事,到最后忍不住拍手叫好!倒逗的李氏破涕为笑。
兆志生怕李氏郁结于心,看到她心情好了许多也松了一口气,他又捏住了玉芝的小脸蛋:“芝芝,方才在上房二哥可是夸下海口要自家出这束修还一年给二房四房各二两银子呢。哥哥拖累了家里,哥哥好后悔…”
玉芝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二哥,别闹了。方才送你出门我早就偷偷和你说过了这束修明年咱家就自己出了不让爷奶出了!再说爹娘一直觉得亏欠二房四房嘛,咱家一年给这四两银子就当买了爹娘安心!”
李氏这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和大儿子早就商量好了明年不要老两口出兆志的束修,本想过几日说兆亮兆勇上学堂的事情一起说,缓解一下老两口情绪,没想到今日竟话赶话双方冲突了起来闹这么大。
这真是命。
李氏百感交集,一时觉得自家这几个孩子主意太大了!一时又想着都是自己和陈三郎立不起来才让几个孩子被迫成长起来。
最担心的还是这一年三个孩子的束修,十八两银子!再加上四两就是二十二两!这对李氏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她担忧的开口:“一年二十二两银子我们要如何才能挣的出来?”
这是陈三郎掀开两屋隔断的门帘进来了沉声道:“怕什么!我们家有地有力气!还有生意,不信一年挣不出这二十二两!唉…几个小的都看透的时候偏偏你我看不透…”
玉芝看着爹爹满血复活,狗腿的上前抱住陈三郎的手:“爹!怕啥呢!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一定能挣好多好多钱呢,我还要给娘买金头面!再不济我脑子里还有很多食谱呢,再去卖几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