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坐到绣凳上,倒了一盏茶,抿了口,“是这个理儿。”
凉透了的茶上飘着一点碎末子,摇摇欲坠,茶杯一摇,也不能掌控方向,不知飘到哪去,谢三郎手一歪,水倾了一地,渗到木板里面去了。
长安街上,人来人往,接踵而来,谢三郎带着帷帽,手里拿了柄折扇呼呼地扇着风,“怎么这么热。”
他抬头,见日头高悬,偌大的长安城没有一丝风,木姜的身后汗的湿透了,耳边一绺头发贴在脸颊上,她拉着谢三郎的袖子挤过人群,说:“三爷再忍忍,一会儿就到了。”
谢三郎觉得自己真是发了颠,坐在屋里好好地,做什么陪她出来逛,为劳什子的男子气概?
大约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木姜走到成衣铺才停了脚。
凉爽的风扑面而来,铺子的四角置了冰,谢三郎走到里面解下帷帽,大扇特扇,靠在柱子上:“可把我热死了!”
老板见了大主顾,放下手里的算盘,迎了过去:“谢老板,您来了,店里留了好些鲜艳的料子,要不拿你看看。”
身边小厮捧了茶,谢三郎嘬了口,道:“拿上来吧。”
兀的腕间的袖子被人扯了扯,他低头一看,不自在的瘪了嘴:“唉,算了,让我自己瞧瞧。”
在袖子边作乱的手这才停了下来。
木姜去和老板交涉,谢三郎就翘着二郎腿坐在八仙椅上瞧着,这小丫头不高不矮,恰恰低他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应该好好拾掇起来,却被土气的编了根辫子,虽然穿了一声干净的衣衫,气质还是透着一股子夜香味儿。
谢三郎扯着嘴皮子,吹了口茶。
不多一会儿,木姜的怀里抱了好几身衣服,谢三郎一看果然是平常公子哥儿穿的那种,他愣了一下,“穿这个?”
木姜点点头,“三爷,你皮肤白,适合穿深颜色。”
谢三郎将茶杯磕在桌子上,“换个颜色。”
木姜捧着一声天青色长衫,说,“三爷,你试试这个,我听说今年的状元都穿的这个颜色,远远望去,英俊极了。”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谢三郎盯着那袍子,眼神有些涣散。
待衣服上身,果然十分合身,他骨架结实,背阔胸宽,站在镜子前,一时不分朝夕,不知里面到底是谢府的三郎还是流入风尘的三郎。
木姜站在他身后,合掌轻拍他的背部,“三爷,腰伸直。”
谢三郎挺了挺背,微微一笑,果然少了分颓靡,多了份风流倜傥。
老板走过来,诚心赞叹道:“谢老板真是人中龙凤,往日穿些鲜艳的衣服多人眼目,如今穿的沉稳了,更是凤姿龙表。”
谢三郎很享受别人的夸奖,他仰着头,道:“那是。”
又去换了身月白色魏晋风大袖长袍,巍峨峻拔间,举手投足间一派皓月清风,典雅至极。
木姜初始一愣,后面一直垂着头替他整理衣角。
偏偏谢三郎满意极了,双手摊开,转了个圈,问:“好看吗?”
“好看。”木姜抿下嘴。
谢三郎正要去换了过来,木姜却扯了扯他的袖子,道:“三爷还想更好看些么?”
那还用说,谢三郎昂了昂头。
木姜垫着脚,双手为梳,理了理他的头发,谢三郎微微蹲着,她手脚麻利的给他束了发,一根素银的簪子牢牢的扎着。
一时之间,哪像百香楼的小倌,仿佛是魏晋中归隐的志士,误闯了尘世。
老板再次称叹道:“妙啊,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谢老板这样一打扮,怕是连状元爷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