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陌红楼看着了无睡意的顾长安,道:“怎么不让决明和白辛跟着,多俩人也多点照应。”
“凤涞那边是万不能出差池的,只有静慧平安,我在邺城才没有后顾之忧。”顾长安撑着额头,看看陌红楼,“我倒觉得叶清池有些奇怪,他跟胭脂堂到底是什么关系?”
陌红楼叹了口气,“这我确实是说不清楚。胭脂堂的堂主谁也没见过,不知道他师承何处,长得什么模样。只知道叶老板跟他颇有些渊源。当年我离开胭脂堂时,也是他收留我,才让我摆脱了那些人的追杀。”
顾长安皱了皱眉,“原来如此,那么咱们倒不妨大胆地猜测一番。”
陌红楼:“怎么说?”
“你应该也知道,叶清池有个胞弟叫叶清城,是京城琉璃馆的老板。叶清城一向不以真容示人,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行踪诡秘得很。”顾长安琢磨了片刻,继续道,“有位君菀姑娘曾在南境救过我一命,她一直在找金蟾子母蛊的解药。从当时的情况看,君菀是要救的这个人对叶清池很重要。那时我虽未过问,却疑心这个人就是叶清城。假设叶清城的确是胭脂堂幕后之主,他中了蛊毒。也许这个毒就是康王捏住的把柄,叶清池对康王既忌惮又恨不得杀之而后快,那么在他不能亲自动手的时候,他会怎么办?”
陌红楼眉心一蹙,“借刀杀人。”
“叶清池一面要对康王虚以委蛇,一面又要卖我好处。他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凤涞县,说明康王本就知道他要透给我消息。如此一来,一直跟着咱们的胭脂堂眼线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被撤走。”
陌红楼道:“咱们离开凤涞以后,的确没再见到他们的踪迹。”
顾长安薄唇抿出个笑来,“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陌红楼看着她那个比绷着脸还难看的笑,心里憋闷极了,从前的顾长安是多洒脱一个人,现在却不得不陷在步步为营的算计里,提防着曾经推心置腹的朋友。
这一夜,顾长安心里翻滚的情绪随着窗外亮起的天色逐渐平复,仿佛是东方的晨曦熨平那些此起彼伏的波澜。
顾长安和陌红楼继续赶赴邺城,等她们在邺城安顿下来,就接到叶氏暗桩送来的密信。
一个信封里装了两封信,一封是顾长宁的,一封是从宫城传出的消息。顾长宁显然是在焦急状态下写的这几行字,寥寥数笔,却让顾长安如同踏进了冰窟窿里。
康王以刘珩擅自离京进入南征军,被困升州后阻碍南征为由,让他在王府中思过,换言之,是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刘珩软禁。
相对而言,宫城的消息却耐人寻味。这康王一方面派人将皇帝的寝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另一方面又似乎在整个皇城里掘地三尺地找什么东西。传信出来的人在末尾加了一行小字,大意是说太医已断言皇帝撑不过十日,而康王找的那东西大约是传位的诏书。
这行小字显然不是确切消息,不知是传信人从什么旁门左道听来的,但联系到康王这一连串反常的行为,也几乎可判断它的真实性。
搁下两封信,陌红楼也是一筹莫展,止不住地叹气。
“我得去邺城军营冒险一试,但愿黄将军能信我手里这个玩意。”顾长安苦笑着看看手里的冒牌货,“邺城驻军本就为了守卫京畿而设,调动速度和战斗力都不在话下,我估计攻下京城应该不是问题……就看老天这回睁不睁眼了。”
陌红楼一脸的不赞同,“可万一你们那皇帝就是打算传位给什么康王,你这不成造反了?”
“不会,”顾长安斩钉截铁地否定道,“康王既然找遍皇宫都找不到传位诏书,那这诏书八成已不在宫城范围。如果皇帝有心传位于他,那他大可不必把皇帝围在个铁桶里,还巴巴地去找什么诏书,做个孝子等皇帝咽气就行了。可他不但把胭脂堂杀手安□□禁军,还软禁了刘珩,如果不是他丧心病狂地急于曝露自己的野心,那就只能说明皇帝并不属意他,而且他也心知肚明。”
陌红楼听罢,还是觉得隐隐地不安,“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不管有几分把握,我都得一试,你从前不是说过,人就这一条命,只要死的对,那也是寿终正寝的一种。”顾长安紧了紧袖口,打趣陌红楼,“你跟着我去军营,要是我两个时辰内都没出来,你就赶紧回凤涞县,找叶清池另想办法。”
“你!”陌红楼给她气得一跺脚,可也不能说她什么,只能听她的随她去了邺城军营。
邺城军营由上到下一丝不苟的规矩比之裕州军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顾长安毫无意外地被拦在了军营外。
就在她等着小兵去传信的时候,忽然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而那俩人也正巧瞧见了她。
“长安?”
“将军!”
宋明远和戴天磊俩人都被晒黑了一大圈,见着顾长安,嘴角简直就要咧到耳朵根去。
第六十三章 起兵
“将军!”戴天磊兴冲冲从军营里奔出来,一脸的欢呼雀跃。
顾长安满脸的惊讶,木呆呆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的俩人,既高兴又疑惑,抓住当先冲出来的戴天磊问道:“你们怎么会在邺城?”
宋明远抬手敲了下戴天磊,斥道:“多大个人了,还没点稳当劲儿。”然后才看向顾长安,“是皇上令我和天磊在邺城待命的。”
顾长安一蹙眉,隐隐觉得他们好像都跳进了一个坑里,“到底怎么回事?”
宋明远知道她大概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无奈地叹了口气,“咱们边走边说吧,黄老将军还在里头等您呢。”
去营房的路上,宋明远去繁从简地跟顾长安说了一遍他们在南境分开后发生的事情。
大军撤出南境后,原本他们就该回裕州去了,但皇上却把他们留在了京城,美其名曰要听听南境的战况,毕竟这一战持续了将近半年,劳民伤财。至于为什么不让占据地理优势的林骋将军来完成这个使命,皇上说林骋军务繁忙,抽不出空闲,左右他们裕州军那边也不差宋明远这俩人,所以干脆把他们当成说书的留下了。
“就这样,我和宋都尉在京城住了一段时日,后来你们从南燕启程回京,皇上不知怎的却突然病了。一开始还只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后来就越来越严重,在康王监国前,皇上把调兵虎符和一封手书交给了我和宋都尉,然后就把我俩打发到黄老将军这了。”戴天磊一撇嘴,显得很郁闷。
“那手书是给谁的?”顾长安眉心越拧越紧,心底的疑惑一波波涌上来。
戴天磊神色古怪地看着她,“给你的。”
“不止这个,”宋明远在旁边补充道,“我们临来时,皇上还私下召见了林骋将军,随后他就离开京城去了景陵。”
“景陵?那不是先帝的……”顾长安摸摸下巴,“景陵有一万常驻军,虽然都是没正经打过仗的,但凑个人头还是绰绰有余,这个老头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老头,哪个老头?”戴天磊看看顾长安,一点也没意识到她说的老头就是九五之尊。
“长安!”一旁的宋明远怕她再编排点什么“老头论”来,沉声打断了她和戴天磊。
顾长安回过神来,一拍戴天磊的肩,笑道:“行了,你也别跟着贫了,你红楼姐还在军营外等着,去跟她说一声,让她先回客栈。”
戴天磊嘿嘿一笑,打心眼里高兴,“红楼姐也来啦,那敢情好,我这就去啊。”
顾长安和宋明远看着戴天磊连跑带颠地奔出了军营,这才继续往营房走去。
“原以为南征之后天磊能长进点,没想到还是老样子。”顾长安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戴勤大人那么古板一个人,教出来的儿子却是个上蹿下跳的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