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 / 2)

马车又重新驶回了路上, 车夫控制着速度, 唯恐太过颠簸让马车里的主子不舒服。马车赶上了一对父女, 他们似乎也是来拜祭的,手里的篮子里提着祭品和香烛。

那女孩正同父亲在说着什么,父亲含笑看着她,那清脆的声音如同鸟鸣一般。

坐在马车中的谢谨忽然睁开双眼:“停下。”

车夫连忙拉住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将一旁的那个姑娘吓了一跳。过了一会,车帘被人拉开,露出谢谨那张带笑的面庞:“苏先生、苏姑娘,好巧。”

父女俩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谢谨,苏燮知道这是苏清漪投稿的那家书坊的少东家,且因为谢谨时常上门,他对对方也很熟悉。

谢谨便邀请他们一起上了马车。

待苏家父女上了车,马车轮子又重新转动起来,朝着城中而去。

谢谨一眼就看到了篮子里的香烛和祭品,愣了一下。

苏燮担心他觉得晦气,便解释道:“今日是拙荆的忌日,在下与小女便来这边拜祭。”

“忌日?”

谢谨心情有些复杂,待马车入了城门,才对苏燮道:“在下刚刚想起来,之前有些事情要找苏姑娘,不知可否请苏姑娘同在下先去一趟书坊,一会在下派人送苏姑娘回来。”

苏燮一愣,有些踌躇,苏清漪倒是很爽快就答应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麻烦谢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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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燮拒绝了谢谨送他回去的建议,到了主街便下了马车,马车驶过街上的石板,传来轻微的颠簸。

车夫却并没有驾车到书坊,而是停在了谢家别院门口,苏清漪并不是没来过这儿,可还是愣了一下,刚刚在马车上,谢谨同父亲分明是说要与她去书房的。

谢谨看出她的迟疑,解释道:“在下其实是有些私事想找苏姑娘,之前在伯父面前撒谎了,还望姑娘见谅。”

苏清漪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和谢谨一同走了进去。

待到婢女上了茶,苏清漪才问道:“谢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谨的手指摩挲着杯壁,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永远都是谋定而后动,别人看似惊险的举动,其实他早已在心里谋划了许久,但这却是一次意外。

他想起自己在母亲坟前同她说的那些话,或许杨姑娘很好,但那一刻他却产生了极度的厌烦心理,也就是那一刻,他决定往那条看似平坦的大道上稍微偏离一点。这样的想法让谢谨如古井一般平静的心底泛起波澜,让他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一年之中,他只允许自己在这一天放纵和软弱,这一刻,他不想去考虑计谋或者其他,只是疯狂而又真挚地想要赢得一个姑娘的芳心。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苏清漪拒绝了他。

这拒绝如同一盆冷水,让谢谨理智了一些,他追问:“为什么?”

“谢公子你很好,但我们不适合。”

谢谨看着苏清漪平静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可笑,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出来。

苏清漪原本被谢谨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原本以为谢谨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却突然大笑起来,若不是谢谨那双眼睛还清明,她都担心是不是自己的拒绝把谢公子给气疯了。

谢谨觉得自己应该伤心的,可是他却像一个挑剔的旁观者一般,极其清醒地问苏清漪:“为什么?因为……那位小侯爷?”

苏清漪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你派人跟踪我?!不对,云芝是你的人!”

谢谨被拆穿也没有惊慌,只是淡淡道:“我原本真是只是希望保护姑娘罢了。”

苏清漪却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气得有些发抖,她没想到自己那么信任云芝,她却背叛自己。不过想想也是,一家镖局怎会那么刚好有一名空闲的女镖师,还处处都符合自己的心意,当初谢谨就知道自己要找人保护,以他的性子,安排一个那样的人简直就是举手之劳。

谢谨疑惑道:“你似乎从一开始就对那位小侯爷态度不一般,为什么?”

苏清漪却已经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了,她站起身就要离开,却被谢谨一把拉住了手腕,他的目光带着一点奇异的固执,不依不饶一定要知道答案。

苏清漪不敢和他硬来,这个时候她也有点后悔自己太过于轻信谢谨了。

这时候的谢谨撕掉了平日温文尔雅的伪装,看起来十分可怕。苏清漪不敢再走,以免激怒他。

谢谨又问了一遍。

苏清漪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道:“在茶楼,并不是我与小侯爷第一次见面。”

谢谨露出惊讶的表情。

苏清漪知道以谢谨的固执,她若是不说清楚,恐怕他是不会放自己走的,她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道:“我对小侯爷信任,是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一年以前,我去祭奠母亲,在半路上扭伤了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荒郊野岭的,好不容易路过一辆马车也不肯停下,若不是碰上小侯爷,他派人送我去了城里的医馆,甚至他担心会损伤我的名誉,还特意去村子里找了两个大娘送我过去。”

苏清漪顿了顿,“他能够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不求回报地救助一个人,但更重要的是,他在救人的时候还会替别人考虑,就这两点,不管旁人怎么说,在我心中,他就是一个心地温柔的好人。”

苏清漪说完,有些忐忑地看向谢谨,她却不知道谢谨的心中此刻正是惊涛骇浪。

“一年前的今天?”

“对。”

“你去祭拜亡母,走的……是今天那条道?”

“……对。”

苏清漪说完,见到谢谨脸上似哭似笑的表情,有些胆怯地退了一步。

谢谨闭了闭眼,随着苏清漪的描述,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今天。他在母亲的坟前倾诉完,心情有些低落,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忽然,马车速度慢下来,车夫小心翼翼地对他说,“少东家,前面有个姑娘似乎把脚给扭了。”

他却只觉得厌烦,连眼睫都不抬一下:“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