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回身瞪了一眼说着:“你家少爷不舒服,我家小姐还病着呢,都是你家少爷给害的,万都司在哪?赶紧让他出来!”
一扇朱漆门打开来,走出来的人是穆皎,她站在门口看向院子中的沈宝音和毓秀,一双眼睛平静的似湖面,沈宝音看见门口那道身影时,她心口牟然收紧,为何穆皎会从万书卿的卧房里走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番,穆皎率先开口说道:“你这一早进来就大呼小叫的,二毛不是说了嘛,万书卿他不舒服!”
沈宝音紧咬着双唇,她不信,之前在穆皎面前自己都会礼数有道,可现在她哪里还情愿这般,沈宝音不顾穆皎的阻拦闯进了万书卿的卧房里,万书卿确实躺在床上,那一刻沈宝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股脑儿直冲上来。
她快步走过去拉起沉睡中的万书卿,这男人应该是喝了酒,浑身散发着酒气,沈宝音怒气的拎着他的衣领喊道:“万书卿,你给我起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凭什么可以这么对我!”
穆皎见状走过去拉起沈宝音也是愤怒的吼着:“沈宝音,你想干什么,你别忘了你即将是太子侧妃的人,就算我皇兄处处护着你,但是我穆皎可不买账,你害得万书卿还不够吗,有我穆皎在,谁也别想动万书卿!”
她一句谁也别想动万书卿,沈宝音忍不住嗤笑起来,只是那份笑声中多少夹杂着太多的悲凉,自己怎么就忘了穆皎呢,沈宝音早就看出穆皎对万书卿不同于寻常的感情,从他们第一次的相遇,穆皎还是女扮男装的时候,她点名让万书卿亲自护送她回宫的时候,那时沈宝音就该已经想到,只不过她从不敢去多想,害怕猜测的那些变成真的,原来自欺欺人的结果就是这样。
这个没来赴约的男人现在酒醉不醒,他昨晚和穆皎呆了一夜,而自己呢,她不顾身体病况等在那艘船上,不顾风雨闪电誓死坚信这个男人会到来,不顾生死的一切也想着跟他远走,他可知自己是抱着多大的信念才敢走到这一步,只为了这个男人曾经的一句誓言。
那个踏着雪地背着自己的男人啊,说着来年下雪天就来迎娶自己的话,怎么可以一转眼就全都变了呢,她不信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信背弃了自己的万书卿只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她跌跌撞撞失了魂一样的走出万府,在门外看见了等候多时的沈如玉,她穿着裘绒斗篷站在马车旁朝沈宝音看来,她一定是不放心才赶过来的,满脸的担忧。
沈如玉走过去拉起沈宝音的一双手开口说着:“回去吧,他既然不愿舍弃也就不值得托付。”
她听着沈如玉这句话顿时失声痛哭起来,带着全身仅有的力气随着这道哭声发泄出来,即使这么多年在沈府里受尽欺凌也不肯轻易的落一滴眼泪,原来也只是未真正伤心到骨髓里,而现在的致命一击就像那江河的决堤,顷刻间爆发开来。
从万府回来后沈宝音是彻底病了,这次病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心里,加上之前久病未愈集聚在体内的寒毒所致,就连玄郎中也焦急了,穆高炽从宫里请了几位太医院的医官过来诊治,开了几副药也未见起色,穆高炽又命曹吏广布整个大金国不惜重金去寻名医,倒是请来了几个民间懂医术的术士给沈宝音诊治了,当然除了穆高炽最着急担心之外,这沈府里最忧心忡忡的当属沈亦禅,他是日日夜夜供着祖先牌位祈祷,祈祷着沈宝音赶紧醒过来,千万不能连累了他整个沈府!
蔡嬷嬷走进厨房来给陶氏拿东西,见着毓秀在炉灶旁煎着药,眼珠子转了一圈对着厨房里忙碌的众人开口说着:“这临近年关府里的开销也是越来越大,这春芙阁里又多住着一个人,开销自然也多了一笔,三姨娘说了,这府里有些东西该省的就省,我前些日子陪三姨娘出门才发现原来黑炭的价格又涨了,往后有些不该煮的东西就不要煮了。”
毓秀听着这话抬眼看向蔡嬷嬷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该煮的东西就不要煮了?”二小姐还没醒来,这些人就立马蹬鼻子上眼来欺负人了,合着是希望二小姐永远别醒来是吧。
蔡嬷嬷冷哼一笑说道:“你这是生什么气呀,我又没说什么,只是让大家省着点替沈府节省点开支而已,难不成你心里也认为二小姐是醒不来了。”
毓秀气得怒眼瞪过去骂着蔡嬷嬷胡说,蔡嬷嬷笑得猖狂得逞,又是冷哼一声拿着陶氏要的东西转身走了出去。
毓秀端着药碗走近屋子看见靠坐在床头的沈宝音,既是震惊又是惊喜,她急忙走来看着沈宝音哇的一声就哭道:“小姐,你可算是醒来了!”
“我睡了很久吗?”
“都已经七八天了,太子给你找了好多名医过来诊治都未见效果,就连玄郎中也犯难了,府里的人瞎说小姐是醒不过来了,二姨娘也是日夜给你念经祷告,总之所有人都为你担心着急。”毓秀拿着药碗递过去,想了想还是说道:“万都司也来过一两次,不过都被阻拦了出去,他这样的人还来做什么,不见也好,小姐的病都是被他给气的。”
沈宝音正喝着药听着毓秀这话手指抖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屋外传来说话声,说话间已经进了屋子,沈亦禅领着穆高炽走了进来,穆高炽见到已经醒来的沈宝音,惊喜一笑快步走来拉着她的手开口说着:“你可算醒来了!”
沈亦禅更是惊喜万分,看到穆高炽握着沈宝音的那双手,眉眼上扬的说道:“你病着不醒的这些时日,太子可是为你操碎了心,又命人搜罗民间术医给你治疗,日日过来看望你守在你床边,就连为父看了都是感动。”说完卷起衣袖抆拭起眼角来。
沈宝音瞧着眼前沈亦禅这幅惺惺作态的姿势瞥了一眼也不说话,穆高炽见她苍白无色的脸庞,叹了口气说着:“只要醒来什么都好。”
“对对对,醒来就好。”沈亦禅忙附和着,见势带着众人离开,独留沈宝音和穆高炽两人。
大病初醒的沈宝音如今也已看淡,不过有些话自己势必也要说清楚,索性倒是开口说起:“那晚太子为何要为我圆谎?你应该知道实情并非如此。”
“你想说什么呢?要我如实抖出?你可曾想过后果,欺君抗旨是有多大的罪名,整个沈府的性命你担待得起吗?或许你可以把生死看淡,但是其他人呢,他们也可以置生死于不顾吗?我以前觉得你应该是个知书温婉善良的人,可现在你让我看不清楚。”
这是穆高炽第一次这般数落自己,曾经的他在自己眼前只是高高在上的仰望,现在他说出的话这般不顾情面的凌厉。
“腊月节那晚我本不是······”
“够了!”他突然高吼一声,像是极度失去了耐心的豹子,极度的不耐烦和讨厌,他说:“过去的不要再提,你现在该想的是尽快把身体养好如期嫁进太子府!”
穆高炽走到门口停了下来,他背对着沈宝音又说道:“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没有人能真正撼动我做的决定!”
何章来芙阁苑说是府外有个人要见二小姐,沈宝音问何章叫什么名字,何章说是叫小五,沈宝音想了想这才记起小五不就是玄医馆的那位小厮嘛,于是赶紧让何章把这个人请进来。
小五来到芙阁苑见到沈宝音突然扑通一跪就说道:“沈姑娘,求你赶紧救救我家馆主吧。”
“玄郎中怎么了?”
“馆主被抓了!”
沈宝音浑身一震急忙问道:“知道是什么原因被抓吗?”
小五面色犯难,瞧了瞧众人犹豫不决,沈宝音见势急得赶紧让他说,他才老实回答道:“不瞒沈姑娘,这事还是因为你而起。”
“因为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紧说来。”
“今早万都司来到玄医馆气势汹汹的模样,一进医馆就喊着要见馆主,见到馆主出来二话不说就是一拳袭来,后来才明白原来是外面传言说是沈姑娘与我家馆主······关系匪浅,万都司直说是因为我家馆主从中挑唆才导致他与沈姑娘之间的隔阂,万都司气急把玄医馆砸了个遍,后来顺天府的人来了,就把馆主和万都司一并带走了,小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找到沈府来求沈姑娘了。”
沈宝音听着小五的陈述也是心头焦急,万书卿这是想要做什么!她转而吩咐毓秀将斗篷取出来,自己得要去顺天府一趟,何章见状急忙拦着说道:“此事二小姐以你现在的身份不能前去,还是我先去顺天府打听一下再来把情况告诉二小姐。”
沈宝音觉得何章这话也有道理,先前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何况自己要是亲自去了顺天府,只怕会将事情变得更复杂,遂而同意何章赶紧前去探听情况。
何章从顺天府回来后便说:“万都司和玄郎中确实被关押在顺天府大牢里,听衙门里的人说两人身上都落了伤,而且更有甚者说有人从玄郎中身上找到了小姐你的朱钗,上面还刻着音字,这事只怕是置小姐不利啊。”
刻着音字的朱钗?沈宝音吩咐毓秀去屋里找找那刻着音字的朱钗还在不在,那朱钗是自己曾经找人特意刻上的,也是吕氏留给自己的东西,毓秀匆匆进了屋子寻找,过了一会出来便说找不到了,沈宝音心头收紧,自己的朱钗怎么就跑到了玄郎中那里了?
此时外面通传说是婉贵妃来了,众人震住,沈宝音心想能把婉贵妃请到沈府来的定然是听闻了这件事,于是急忙去前院迎驾,果不其然婉贵妃黑着一张脸站在院子中,身后跟着几个贴身的宫女和太监,沈府的人跪在一旁。
沈宝音赶过去跟着众人朝着婉贵妃磕头行礼,婉贵妃瞧了一眼冷哼一声,她搭着雪雁的手臂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开口说着:“都起来吧,本宫今日来也是因为被宫外的那些传言扰得睡不安宁,若不是此事因为涉及太子府的声誉,本宫是绝不会轻易踏进这里半步!”说完瞥了一眼沈宝音问道:“万书卿和玄医馆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何章见沈宝音面露难色,于是替沈宝音回答说:“回贵妃娘娘的话,京城的那些传言都是以讹传讹小事夸大,还请贵妃娘娘不必相信。”
“混账东西,本宫问你话了吗!”
何章吓得急忙喊知错,又不惜甩着巴掌以求原谅,沈宝音自是看不下去,她看向婉贵妃只好开口说道:“回禀贵妃娘娘,民女确实与万都司和玄郎中相识,但并不是如外界传言那般,民女与他们是清白的。”
“真是好一句清白!沈宝音,本宫并不满意你做太子侧妃,若不是太子一再坚持,本宫是绝不会让你嫁进太子府,本宫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关系竟然靠拢了皇后娘娘,这也是你的本事,但是在本宫面前花言巧语可不管用,本以为沈府虽算不上达官显贵书香门第,但好歹培养出的女子也该懂得男女礼数,这还没嫁进太子府呢,你就给本宫整出这么多幺蛾子,实在有损太子府的名声,你想置太子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