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何章进了芙阁苑,说是饭菜已经命人准备好,老爷让其来通传请沈良娣和二姨娘前去膳堂用膳,璞兰走来扶着吕氏跟在沈宝音身后,一行人朝着膳堂走去。
进了膳堂陶氏和沈秋莲已经到了,缘着沈亦禅在倒也是规规矩矩没有落座站在一侧等着,还是这么多年以来平日里沈府一家人聚首在一起吃顿合家饭,以前也只是逢到新年的时候才会一桌子围在一起,放在平时也是各自开灶各在自个的苑屋里吃饭,到新年的时候吕氏和沈宝音也是最后通知到达的,更别说陶氏还会在这里站立等着她们母女二人了。
沈亦禅见到沈宝音和吕氏进了膳堂,急忙走来扶着腿脚不便的吕氏做到了他旁边的位置,陶氏见状一脸隐忍怒气但也不敢发作,等到沈宝音坐下后也顾不得沈亦禅发话,闷着气朝着沈亦禅另一侧便坐了下来。
陶氏眼见着站在一旁要落座的璞兰,横眉怒眼瞪来说道:“老爷,璞兰姑娘的身份恐怕还不能入座这里吧!”
璞兰听闻尴尬的杵在那里,半坐的姿势瞬间直立起来,沈亦禅看过来见到陶氏阴沉着一张不满的脸,微微皱起浓墨的眉头。
陶氏见着沈亦禅似有生气的模样,于是开口又说道:“我知道老爷心疼璞兰姑娘同样有孕在身,但是历来沈府的规矩也是有的,如今璞兰姑娘说起来也只是以外人的身份住在沈府,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和主人家的身份一起入座膳堂呢,这在下人们面前也是说不起来的道理,妾身也是为了老爷好。”
沈宝音拿过毓秀递来的帕子微微抆拭了手心,听着陶氏这些自顾其说的话,她当然知道陶氏已经容忍吕氏做到了沈亦禅的左侧,又岂能容忍璞兰入座到这膳堂内,同样都是有孕在身的人,论起地位和资历来,她陶氏是绝不容许的!
璞兰瞧了一圈忽然开口说道:“三姨娘说得是,璞兰的身份是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如今璞兰能够住在沈府里已是老爷的关照,璞兰不可再多得。”说着便红了眼眶,这幅梨花惹人怜的模样像极了陶氏的以往。
陶氏自然懂得,现在有人却是比自己更胜一筹,更善于把握时机,她心里哪能罢休,怒气中烧的朝着璞兰恶劣的语气说着:“你这是哭什么,不要在老爷面前摆出这幅姿态来!”
沈宝音听在心里万分可笑,就像一个人对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说着讨厌至极的话来讽刺一般。
吕氏看不过去,想了想倒是说道:“妹妹有孕在身不必这般动怒,今天也不过是家常饭,有些礼数不必太过苛求,再说了璞兰姑娘肚子里怀的也是老爷的孩子,就算不看在大人的面子上,孩子也是需要的,妹妹你一向心善又是即将再次做母亲的人,我看就让璞兰姑娘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顿饭也没什么。”
沈亦禅一听急忙附和着:“这话说得对,今天本来就是为了沈良娣回府的一顿家常饭,何必斤斤计较这么多,璞兰,你坐下吧!”
璞兰闪着羸弱的目光看了一眼沈亦禅又看了一眼吕氏,这才顺从般的坐了下来。
陶氏见势更是阴鹜起一张脸来,随即冷哼一声说道:“既然老爷和姐姐都这么说,我又何必得罪人论起礼数了!”
一顿饭吃得也是索然无味各型百态,当然这顿饭里吃得最消化不良要得结石的当属陶氏,最赢得众局的莫属璞兰姑娘了,这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从来不是怕横的,而是最怕那犹如弹弓般柔韧有度的人。
饭后沈宝音在芙阁苑里小憩午休,睡了一半的时候屋外传来沈秋莲的声音,毓秀走到床榻前开口问道:“三小姐可真会找时间,我看她脸色也是急匆匆的样子,估计也是没什么好事,小姐,你见还是不见?”
沈宝音听闻沈秋莲来了,还是趁着大家小憩的时候,沈宝音冷哼一声,自己正要找她算算账呢,她倒自己先找来了!
☆、第45章 自作聪明
沈秋莲进了屋子见到沈宝音已穿着整齐的坐在床榻边朝自己看来,毓秀站其一侧,她朝着沈宝音喊了句:“姐姐。”这声姐姐出口得是分外亲切热乎。
毓秀闻言想起从前沈秋莲那些恶劣事迹,现在不免故意损落着:“三小姐,如今二小姐已经是太子府良娣的身份,自当不比以前还在沈府的时候,现在就连老爷见到小姐也得称呼一声沈良娣!”
沈秋莲抬眼看了一眼毓秀,知道这丫头是有意要难为自己,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挣扎了一会儿倒也心不甘情不愿的朝着沈宝音躬身行礼说道:“秋莲拜见沈良娣!”
沈宝音看着沈秋莲青红交加的面色,心中不屑一声,表面上却也是开口说着:“妹妹不必行如此大礼了,这里没有外人,你找我是有何事?”
“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说,是有关璞兰的事情。”
听沈秋莲突然提起璞兰,沈宝音定眼看去,看着沈秋莲一双来回逡巡的双眼,她微微蹙起青黛心中不免好奇起来,沈秋莲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果然是为了璞兰而来,只是她倒也想听听从沈秋莲的嘴里要说出一番怎样的故事来。
“哦?妹妹是知道璞兰姑娘什么事呢?”
“姐姐可还记得你嫁进太子府前玄郎中和万都司入狱的事情吗?当时可是惊动了婉贵妃来到沈府大发雷霆,好在太子对姐姐的信任才免遭一劫。”
论起这事沈宝音岂会不记得,这不仅是沈秋莲匆匆来告发的事情,也正是自己今日回沈府要做的事情,却不想沈秋莲先发制人,她搭着毓秀的手臂从床榻边移到了座椅上,对着沈秋莲说道:“妹妹过来坐吧,坐下来好好跟本宫详细说说,这事怎么就跟璞兰姑娘有关系了?”
沈秋莲快步走来拉起一侧的椅子就坐下,急切的开口说道:“姐姐昏迷的那几日玄郎中来给姐姐诊治,可是一直也不见起色,妹妹我甚是担心,有一天我见到璞兰鬼鬼祟祟进了芙阁苑,我便悄悄跟在她身后,我看见她趁着毓秀不在的时候进了屋子拿了那枚朱钗就出来了,原来她是想要栽赃陷害姐姐和玄郎中,这个女人诡计多谋,潜伏在沈府就是为了来陷害我们,实在是太可恨了!平日里见她唯唯诺诺的样子,私下里竟做出这种害人的事情来!”
沈秋莲一口气不间断说得是愤愤不平唾沫星子飞溅,言辞激动得替沈宝音抱屈,可是她看见沈宝音听完这番述说后竟是一脸波澜平静,完全没有该表现出的半分惊讶和怒气,她心下诧异的问道:“难道姐姐不生气吗?”
“气,我当然得生气,有人存心要陷害于我,我怎能咽下这口气!只是妹妹既然早就知道璞兰姑娘背地里做的这些事情,为何当场不揭穿?又为何在婉贵妃来到沈府的时候不当面替我说清楚呢?”
“这······”沈秋莲突然结巴起来,想了想却是解释说道:“我当时看到她拿了姐姐的朱钗以为她只是想偷取东西而已,直到后来玄郎中和万都司被关进了顺天府,我才明白原来璞兰是想嫁祸姐姐,至于婉贵妃······妹妹我当时是真的害怕,婉贵妃的气场太强了,吓得我根本不敢说话。”
“那为何妹妹现在又要对我说起这些呢?”
沈秋莲看向沈宝音一脸慷慨激昂的便说:“妹妹我当然是见不得姐姐再被璞兰那女人欺骗啊,她故意讨好二姨娘和姐姐目的就是为了想让姐姐帮她在沈府攀附名分!”说完突然看见沈宝音笑起来,沈秋莲蹙着眉心不解的问道:“姐姐笑什么?”
“我笑啊是有些人依然改不了自作聪明!”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宝音收敛起笑声,目光寒冽般的看着眼前的沈秋莲,她心中十分愤怒,直到现在眼前这个女人依然没有半分悔改的意思。
“沈秋莲,你平日里气势汹汹都没有这般流利的说出一整段话来,可是你刚刚却像滚瓜烂熟般一字不落的从头娓娓道出,想必你来之前三姨娘没少教你吧,但是即使你看似精心布置的这一切故事可最后还是漏洞百出,你以为这件事我真的傻得看不出来?”
她说完看见沈秋莲露出一张神色慌张的脸,她的定力终究是比不上她娘陶氏的,沈秋莲脸色泛白双手因紧张而交错在桌面上,低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对面的人,沈宝音甚至可以细微的看到那双颤抖的睫毛阴晕着瞳孔,或许她还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狡辩解释。
沈宝音站起身来回在其周身踱了几步,这才开口继续说道:“你说你亲眼看见璞兰进了我的屋子拿走了那枚朱钗,你的眼力何时那么好,距离那么远你也能看得清楚?若是璞兰真有心要害我,还能从我屋子里出来拿着朱钗显眼给你看?沈秋莲,那枚刻着音字的朱钗只有自己人才会那么清楚的知道其中的含义,我可记得在我昏迷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曾经散播我和玄郎中之间谣言的人也是你,而这些一个刚进沈府不久的璞兰岂会知道这些,你以为你是怎么把那朱钗偷偷放进玄郎中的衣服里,玄郎中后来没有告诉我吗!”
这一声呵斥吓得沈秋莲背脊一震,脸色是越发的苍白,身体也是抖抖索索的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珠子快速回转,事情的真相坐实无疑。
沈宝音踱步走过去,伸手拍了拍沈秋莲颤抖的肩膀,双眼冷冽鼻尖冷哼一声说着:“虽然事已至此,可我依然还是得要谢谢你和三姨娘,若不是你们这般推波助澜,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嫁给当朝太子,更不会以良娣的身份重新踏进沈府,你们该失落的是太子最后还是坚持迎娶了我,让你们想要陷害我的盘算落了空,我最后还是顺利嫁进了太子府!”
沈秋莲阴鹜着一张扭曲的脸,忽然甩开沈宝音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臂起身冲到门口,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她回身看向沈宝音,眉眼挑起眸光炸狠的说道:“沈宝音,你不要得意太久,说得好听些是沈良娣,实际上也不过是个没有地位的妾室罢了,他日太子当了皇帝你也不是皇后,正如那些后宫不得宠的妃嫔一般了此残生,你凭什么在我面前狐假虎威,太子若是真宠你今天这样的场合就不会放着你一个人前来,你以为我输了吗,就算你如今嫁进了太子府,太子对那些流言真的不介意?沈宝音,我就是让你当上了这沈良娣也别想过上好的日子!”
沈秋莲恶毒的言语袭来就像诅咒般残忍烙下,是的,她这一招才是够狠的,呵妾室,沈宝音兀自嘲笑,这句话又何尝不是事实,命运总是如此这般重蹈覆辙。
她和毓秀离开沈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寒冬里的落日总会提前到来,一晃已经是耽误了时间,沈亦禅领着家眷恭送着沈宝音离开,她坐进马车掀开车帷看见吕氏那张永远泛着担心的眼睛以及陶氏和沈秋莲冷面不屑的目光,她们一向如此,撕破了脸还是毫无半分歉意。
马车朝着太子府的路途回去,毓秀站在车帷外突然开口问道:“小姐,我有一事不明。”
“你想问什么?”
“玄郎中什么时候告诉小姐这件事是陶氏和沈秋莲干的了?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自从玄郎中从顺天府出来可是再没见过小姐你了。”
“玄郎中当然没有告诉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