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期待的目光望来,沈不瑜略有窘迫地看了林子舟一眼,“这,我鲜少穿红衣,子舟可有想法?”
这说到底成亲还是头一回,两人就是初生毛犊,甚也不懂。这原本想马虎应付过去,没想到礼节繁复,如今喜服还别有讲究。李夫人一脸慈祥地看着这边,沈不瑜也不好说您看着办,只好将抉择的事交由林子舟。
林子舟十分淡定,他问绣娘要了款式画册,翻阅了几页才做了决定。
沈不瑜侧目瞥了一眼画册,发现林子舟选的跟她平日所穿的服饰很是相似,甚至更为修身轻便一些。沈不瑜也瞧见过别人的喜服,多少都是繁重华贵。鲜少见这喜服轻若常服。
绣娘看了一眼,笑道:“林公子好眼力,您选的这一件,还是无双城那大名鼎鼎的顾家先人成亲的喜服。在万年前甚受欢迎,这一样式不失华贵,却又轻若惊鸿,甚受修道人喜爱。”
林子舟微微一顿,后道:“那就这个。”
沈不瑜握拳抵住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子舟是刻板守旧之人,可谁又能想到此人真真切切是个老古董呢?不过喜服的款式旧了些,却胜在简单轻便,与她平日喜欢的衣袍相似。
绣娘拿着量尺过来,给两人先后量了身寸。
李夫人道:“少主模样生得好,肤若白玉,这穿起霞披红衣来,定然是个好看的新娘子。”
沈不瑜这会还抬着手给绣娘量腰寸,听到李夫人这么说,心中略微窘然,脸上却不变神色:“红衣艳丽,也显轻浮。”
李夫人道:“女子艳丽,并非全然轻浮。这要看性子,到处沾花惹草未着红衣也轻浮。少主性子沉稳,穿红衣更显大气。您平日常服多为紫裳,仅着一色衣裳久而久之也成习惯。您年纪尚小,多穿鲜艳衣裳才行。”
沈不瑜拒绝道:“我不大习惯,玄袍紫袍尚可,红粉衣裳我实在不喜。”
林子舟笑道:“李夫人说得并无道理,衣裳还没上身,你怎知红粉不合适。”
沈不瑜微微蹙眉,显然对两人的说法不大认同。这边绣娘已经量好了尺寸,看到林子舟时却止住了脚步,她有些尴尬地对沈不瑜道:“少主,可能要麻烦您来动手。”
沈不瑜有些纳闷,但还是上手帮绣娘一二。她接过绣娘手中的量尺,绕林子舟的腰身一圈,手触及林子舟腰腹时,心中微微讶异。她将这身躯捡回来时,腰腹可不是这样坚硬有力。沈不瑜抬眼看了林子舟一眼,得了林子舟疑惑的目光,心中不觉感慨,其实这早起修炼成效还挺快的,不若以后跟着林子舟一起修炼?
李夫人问道:“这成衣多久能出来?”
绣娘抽空回道:“这量完身寸,回去绣坊就马上赶制,不出十日便可送来让两位试试。”
沈不瑜量完,额间冒了汗,她问:“这就可以了吧?”
绣娘将身寸记下,道:“可以了。少主,老巷主特意遣人来说,说这霞披一定要给您好好做,绣坊手艺极好的绣娘们早候着了。”
沈不瑜尴尬道:“没事,赶得上婚期便行。”
李夫人陪着绣娘往外走,绣娘背着箱子低声道:“这沈少主可不像江湖上传的,性子也不那么专横霸道,绣坊里的姐妹听说要给她做衣裳,死活不敢上门来,这不原本还有个小裁缝跟着我,一听说来这,就只能我一个人上门了。”
李夫人一脸了然,解释道:“江湖上传闻大多不可信,劳烦你回去说说,莫要耽误了。”
绣娘道:“您放心。”这江湖人哪个不希望沈少主早点嫁?
两人走后,沈不瑜松了口气,赶忙给自己倒了水清清嗓。林子舟淡定多了,回到此先位置上拿起通史继续看。沈不瑜这几天因为婚事的事情到处走,也没怎么搭理林子舟,心下尚有愧疚,讨好道:“你这通史快要看完了吗,我遣人再送几卷书过来?”
林子舟闻言轻声道:“那劳烦你。”
“不麻烦,沈家的藏书阁不远,你若是想出去走走,我跟那边打声招呼便是。”沈不瑜恍然道:“此先与你说过的一些旧典籍,藏书阁阁楼便有,只是比较难找,我还是择日陪你去一趟。”
缥缈仙门。
清虚门位于缥缈之巅,常年飘雪。九千天梯自山脚迎天而上,寓漫无际的登天之途。山门常有一扫雪小童,站在飘飘雪里,持着一扫帚耀武扬威地比着招式。远处飞鸢落下,鸢上信使拿着几封书信冒雪跑了过来。
扫雪小童扳着脸,佯装着那神秘莫测的仙人,扯着嗓子问:“来者何人?”
信使不是头一回见这架势了,他将信件塞进小童的怀中,配合道:“吾乃凡间一求仙的俗人,仰慕贵门许久,这是我的投门信。”
扫雪小童问:“投哪位仙人门下?”
信使眯着眼睛看了眼小童怀里的信,照着念道:“无名真人,云扬真人,还有……哦徐清光真人。”
扫雪小童嘀咕道:“哪来徐清光真人?说都说不好,人家道号也念不对。”他又扬声道:“行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信使谢了一声。
扫雪小童拖着扫帚往山门走,一路走到了那没说对的徐清光真人所在的居所。这徐清光不过是清光真人俗名,这求仙问道得了名号,还有谁会称呼着凡世的名字。
他拖着扫帚走进了徐清光的院子,有模有样地敲了门,得了回应才放下扫帚进去。
屋里的白衣仙人正在拭剑,剑身透亮流畅,剑纹隐约流光。扫雪小童从怀中信件里抽出一封,语气变得乖顺:“清光真人,这有您一封信,是西蜀花州寄来的。”
徐清光闻言,清冷面容微动,疑惑道:“花州?拿过来吧。”
扫雪小童赶忙把信件递上,余光瞥到那森寒剑光,不觉打了个哆嗦。
徐清光接过信,拆开一看。
信是花州陈三思寄来的,信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如此写道:五月初十,沈不瑜大婚。
徐清光眼光微动,拿着信件的手不觉紧了几分,“五月初十,不瑜大婚?”
恰是蜻蜓点水,静水有澜漪。
第 25 章
五月初十,鸾凤于飞。
开阳城沈家门前至城门红彩长行,街边张彩,红花红灯随风飘扬。门前喜炮点燃,日光下映着点点彩光。沈家喜事,来得可都是修道界诸位大能。门前喜方开炮,重金聘来的长乐舞女长袖翩然,舞动倾城。沈家的花轿自后院主母的院里抬出,走了红妆路,再抬进这沈家的大门。
沈不瑜穿上那一袭红嫁衣,云白里衣绣着人间鸳鸯,艳丽红袍鸾凤和鸣。她难得盛装,肤白红唇,细眉勾画,将那往日的凛冽掩下,精致面容返璞归真,貌美又不失大气。秋水为她戴上凤冠,眸光静水,眼睫如羽,繁重凤冠戴上,平添了几分霸气。
秋水递上胭脂点唇,“您就算是红妆盛衣,遮去凛冽眉眼,骨子里还是那份天然的大气。我瞧这不像是新娘子成亲,倒像是红妆出征,这凤冠当应给您换成武盔才是。”
铜镜映着人面,沈不瑜瞧见了,轻笑道:“不像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