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豆沉默了下,道:“不敢问。”
言深也跟着沉默了下,说道:“那等吧。”
过了会,屋里响起穆阳侯的声音。言默与言深两人进了雅间,只见沈长堂紧拧眉头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有一个荷塘月色核雕。两人齐齐地施了礼。
“起来,都坐下来说话。”
两人又应了声,刚坐下时,那边的穆阳侯忽然转过头,盯着两人,表情格外凝重。
两人心中登时惴惴不安。
只听沈长堂慢声说道:“圣上曾跟我提过一事。”
两人一听,纷纷正襟危坐。
“圣上颇欣赏你们二人的才华,想让你们进宫,”一顿,他却停顿了许久,似是在想些什么,好一会才道:“在御前侍候,假以时日,若侍候得好,说不定能加官进爵。”
侍候二字,沈长堂说得格外意味深长。
两人跟在穆阳候身边的时间不短,进宫时也会陪伴在一侧,也知当今圣上除了核雕的爱好之外,还养了不少娈童。顿时,两人面色都微白。
沈长堂看在眼底,又说:“待你们进了宫,恐怕是出不来了,你们平日里骑马射箭的,在宫里也不能常常如此。尤其是射箭,宫里不许携带利器。只是圣上言辞间对你们极其喜爱,兴许一年半载便给你们加官进爵。你们可愿意?”
言默道:“属下的命是侯爷给的!属下听从侯爷的命令。”
言深也道:“属下亦然。”
沈长堂道:“本侯只问你们,愿意或是不愿意?”
言深道:“回侯爷的话,若真说心里话,属下自是不愿。天底下没有哪个郎君愿意让人压在身下,更不愿出卖自己的身体。可圣上开了口,属下又岂有不从之理?又岂敢让侯爷为难?”
言默说道:“属下愿为侯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沈长堂似是陷入沉思,他开始把玩掌心里的荷塘月色核雕,拇指与食指在精致的荷叶上摩挲。他看着眼前的两人,话虽如此,但表情没控制好,脸紧紧地绷着。
“哦?你们心中可会觉得圣上霸道自私?”
“不敢。”两人齐声道。
可此时沈长堂却呢喃道:“如此一来,本侯也觉得圣上是有些霸道了,居然连本侯的人都想要。”他又道:“你们出去吧。”
两人心中悲怆,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皇帝相中,空有一身才华不得施展,却得靠身体取悦他人。
这简直是目前为止最大的噩耗。
此时,身后又传来沈长堂的声音。
“本侯早已婉拒,你们无需担心,本侯在一日,必护你们一日。”
两人连忙磕头跪谢,感激涕零。
沈长堂又摆摆手,道:“出去吧,让楼船在码头候着。从现在起,没本侯吩咐,谁也不许进来。”言默与言深两人经历了方才的峰回路转,现在早已不在乎什么时候启程了。若非侯爷今日一说,他们也不知道圣上居然对他们还起过心思!思及此,两人纷纷颤栗。先前看着宫里的娈童,觉得鄙夷,如今险些落在自己身上了,心境已然大为不同。
不过……
言默低声道:“为何侯爷忽然提起这一茬?侯爷进宫时是半年前的事情吧?近来也不曾有宫里的书信……”
言深说:“别想那么多,侯爷的想法岂是我们能够揣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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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两人肯定想不到这事过了半年,沈长堂忽然提出来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阿殷。
阿殷那一日在山洞里的话,他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得一清二楚。起初他是生气极了,觉得她怎么敢这般胆大包天?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又怎么敢对他堂堂穆阳侯说出“不屑一顾”四个字!
当时在黑暗中,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手想挪到她的脖颈,微微用力,将她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首。
她不是死也不想跟他回永平吗?
他就掐死她,让她埋在永平里,永生永世只能留在永平。
再后来,在农夫的屋舍里,他又三番四次想掐死她,甚至想用饮血鞭狠狠抽她,告诉她这就是践踏天之骄子尊严的后果。可是到底还是没有做成。
她声音里的绝望,声音里的恨,让他下不了手。
她站在角落里时,瘦弱的身子跟纸似的,仿佛轻轻一吹就能飞到天边,连垂下来的乌发也令人心生怜意。
他又恼又怒,只好不见她,怕一见她,就真的会杀了她。
五六日一过,他终于能冷静下来去回想她的每一句话。尽管一想起,仍然会怒得面色铁青,可不能否认的是,若易地而处,她说得并没有错。
他唤了言默与言深两人进来。
“折回恭城。”
两人皆是一愣,如今已过了酉时,楼船还在码头那边停着呢。
言深问:“……现在?”
沈长堂颔首,道:“让船只在码头停靠两日,过几日再启程回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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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一归家,冬云便扯开了嗓子大喊:“老爷夫人,大姑娘回来了!”话音未落,便听数道匆匆脚步声,殷修文与秦氏,还有浩哥儿,二房三房都过来了。
他们打量着阿殷,仿佛头一回看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