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哪敢啊。”宜春听了齐景焕的话,不自觉的摸了下自己的右眼,撇撇嘴;“奴才可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既然不是蒋府的人打的,那也没必要问了,若是蒋府的人敢打传口谕的太监,他定不会轻易饶了蒋府,如今既不是蒋府的人打的,他也没那心思过问底下奴才的小打小闹,若真受了委屈,自有高和给他出气。
摆摆手让宜春退下,宜春退至外面,恰好遇见了从值房里端着个红漆木托盘出来的沈幼安,瞬间想到今日被曼春揍的事情,这不想还没感觉,这一想眼睛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宜春委屈的走到沈幼安面前,沈幼安见他眼睛有些青紫,担忧的问道;“你这眼睛怎么了?”
宜春吸了吸鼻子;“幼安姐姐,我这眼睛是让你家的凶丫头给打的。”
“什么凶丫头?”
沈幼安不解的问道。
“就是上次到承恩门看你的曼春姑娘,我今日出宫恰巧碰见了她,便想着她有没有什么话让我捎给你,哪知道两句话没说,她就把我眼睛打成这样了。”
宜春指着自己的右眼控诉着曼春今日的暴行,他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丫头啊,哪有才说两句话就打人的,再说了他这不是好心想帮她传个话吗?这人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打人。
沈幼安听他这么说便明白了,曼春平日虽大大咧咧的,可是行事却谨慎,她没见过宜春,这宜春一副宫中太监的打扮去与她搭话,她定是以为宜春是坏人,才会出手伤他的。
“曼春今日鲁莽了,我替她向你道个歉。”
宜春嘟囔道;“哪里能让幼安姐姐道歉,我就是说说,今日也是我行事鲁莽,曼春姑娘没见过我,怕是因为我是那不安好心的歹人了。”
“曼春那丫头力气不小,待会你到我那里我给你上点药。”
宜春刚想答应,忽然脑子一转,道;“不用了,我这点小伤,自己来就好,姐姐快进去伺候陛下吧。”
让幼安姐姐帮自己上药,他这不是找死吗?那陛下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剥了自己的皮。
沈幼安见他逃也似的跑开了,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里面走去。
颐华宫建于皇宫偏南的位置,是除了历代皇后的住所永宁宫外离圣宁宫最近的宫殿,当然,除了永宁宫还有一个永乐宫,永乐宫同颐华宫一个在圣宁宫北侧,一个在圣宁宫南侧,位置距圣宁宫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永乐宫面积更加的大一些,又占着个同永寿宫和永宁宫相同的永字,向来都会被陛下留给最宠爱的妃子,一般都是皇贵妃和贵妃才能住进那里。
如今永宁宫永乐宫两宫都空着,这颐华宫俨然就是最好的宫殿。
蕙兰殿是颐华宫的主殿,贤妃此时正歪在暖阁的贵妃榻上,微闭着眸子,身边立着的女官微低着头,屋子里静悄悄的,贤妃忽然睁开眼睛,轻声说了句;“父亲这次急了些。”
显然,她也知道了太傅举荐一个落榜书生,可蒋尚书却因此被罚的事,以为宋太傅是故意打压蒋家,顺带压着宫里的云妃。
身边的女官劝道;“老爷也许不是故意的,是那书生当街拦轿,老爷也是进退两难。”
贤妃冷哼一声,“不过就是个书生,当街拦轿又怎么样,带回府里做个幕僚也好,何至于就要举荐给陛下。”
“老爷在宫外也不知道娘娘如今的难处啊。”
“本宫如今在这宫里看着风光,可陛下眼下根本就不来后宫,更是没有半分要立后的心思,蒋府与宋府世代交好,父亲眼下就急着打压蒋府,让那些跟宋府交好的人家如何想,云妃虽位分低于本宫,可毕竟是妃位,暗地里给本宫使绊子轻而易举,父亲这不是助本宫为后,这是急着给本宫立敌啊。”
后宫无后,她虽掌着宫权却终归是名不顺言不顺,陛下如今在圣宁宫里乐不思蜀,虽把后宫之权交给自己,可那底下各司的人个个精跟什么似的,表面上敬着自己,可私底下又有几人真的顺服自己,不过是暂时替皇上管着后宫,他日立后,这权利还不得交出去,陛下这是拿自己当管家使呢。
“娘娘,这云妃娘娘位分居您之下,奴婢看来,她未必就甘心,即便老爷不打压蒋府,她也不会老实。”
“你懂什么?”贤妃斥道;“即便她不甘心,可最起码能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如今父亲这么一闹,她若是索性闹开了,同本宫撕破脸,到时候宫中两个高位不和,没得让人笑话。”
那女官微微退后,贤妃忽然又道;“棠梨宫云妃,根本不足为惧,有惧的是圣宁宫里那位。”
她说圣宁宫里那位,圣宁宫里住着的是皇帝陛下,那女官自然知道贤妃说的不是陛下,而是沈幼安,只是她不明白,沈幼安只是一个司寝女官,娘娘为何觉得她有威胁,若陛下真的对她有意,为何不直接将她收入后宫,而是让她做一个小小的女官,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出来。
贤妃听了她的疑问,苦笑一声道;“本宫怎么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若是知道陛下什么意思,也不必日日惶恐了。”
她不知道陛下的意思,可她却知道沈幼安留在圣宁宫就是威胁,她从选秀起就知道沈幼安是自己最大的威胁,老天有眼,让她落了选,可谁知道,陛下竟是将她弄到了眼皮子底下做女官,她这心里就没有一刻安宁过,沈幼安在圣宁宫一日,她就一日不得安宁。
沈幼安出身高贵,容貌品性皆是极佳,她自幼与她相识,自是知道男人对沈幼安那样的女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抵抗力,更何况如今她还日日待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若是入宫为妃,倒也没那么大的威胁,不过就是同她们一样等着陛下的宠幸,这后宫最不缺美貌女子,陛下顶多宠上一阵子也就放开了,可如今,她日日待在陛下身边,怎能不生出几分情分来。
再说了陛下让一个公府小姐做身边的女官本就蹊跷,从前她冷眼看着陛下对沈幼安并不好,还能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可如今陛下不来后宫,又不许旁人进圣宁宫,怎能不让人怀疑。
贤妃有一种预感,只要沈幼安在,那就一定是她最大的威胁,这种感觉让她终日里惶恐不安。
“派去清秋阁和冷宫的人还没有打探出消息吗?”
女官一听贤妃问话,连忙躬身回道;“娘娘,林昭容那里被陛下派人守着,咱们的人靠近不了,冷宫那边,许贵人已经疯了。”
“那就是打听不出什么了。”贤妃冷哼一声,“越是打探不出什么,就越是有猫腻,那林昭容惯会嚣张,向来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不就是仗着陛下宠她,说她想做皇后本宫信,可若是说她在陛下面前表露出来,本宫一点都不信。”
“娘娘,当日陈美人也在,不如把她召过来问问。”
女官试探的问道。
贤妃不悦的皱皱眉;“找她有什么用,那两处打听不出来,必然是陛下下令封了口,本宫若是再深究原因,陛下若是知晓只怕会不高兴,横竖不用问,这事必然与沈幼安拖不了干系。”
贤妃嘴上说着不打听,可是这心里还是像是猫爪的一般,只是她也不好过分调查,她在这后宫虽掌着宫权,可毕竟进宫不久,根基不深,再加上陛下并不大来她这里,许多宫中的老人并不买账,她这个代掌宫权的贤妃有时候做点事还要大把的银子撒出去,遇着了那滑不溜秋的老油头,这银子撒出去了,也打探回来的也竟是些没用的东西,说到底,这贤妃的名头还是不够好用,若她是皇后的话,想到这里,贤妃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若自己是皇后的话,那这些人必是不敢如此放肆,如今这算什么,担着“贤”名,行着皇后的职权,却偏偏不是皇后,从前倒还好,如今陛下连见都不见自己,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看着自己的笑话。
白白给陛下做了管家,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她一定要坐上后位,任何人都不能挡着自己的道,云妃不可以,沈幼安,更不可以。
☆、第26章 福慧
永寿宫中,太后用完午膳后,身后立着的宫人马上递上一杯茶,太后端过去抿了一口,含了一下,将水吐在宫人托着的痰盂里,接过宫人递来的手帕抆抆嘴,便把手帕放回托盘里,几个伺候的宫人端着托盘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太后刚用完膳,便让女官扶着自己到纱窗旁逗弄前几日定国公府世子送进来的一只彩色的鸟,太后出自定国公府,那定国公府世子李宏茂是太后的嫡亲侄子,自幼颇得太后喜爱,同齐景焕的关系也甚好,只是李宏茂自幼便爱舞刀弄枪,不爱读书,几年前硬是闹着要去从军,定国公夫人自然舍不得,只是定国公对于此事却甚是高兴,定国公从小就有一个将军梦,只是无奈生的太过文弱,因此年轻时也遭受过好友的奚落,如今儿子要从军,他自然是喜欢的,便拜托好友辅国大将军照顾李宏茂。
定国公夫人舍不得也没法子,拗不过儿子,丈夫也不帮自己,只得哭哭啼啼的将儿子送去从军了,李宏茂倒是开开心心的就跟辅国大将军去从军了,前些日子刚回京,齐景焕封他为从三品云麾将军,在承天门当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