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的是表白现场。
钱佳出道就是歌手,从没演过戏。估计这桥段是她的亲身经历。莫妮卡饶有兴致地看着,摆出加油鼓劲的动作。
磕磕碰碰说了好久,总算熬过了一分钟。虽然有点磕绊,但毕竟是第一次表演,钱佳走回来的时候小声问莫妮卡:“我刚是不是糟透了?”
莫妮卡想了想,“没有,比第一个男的好多了。”
“噢,那他刚刚为什么用嘲笑脸看我?”
“额…这个嘛…”
“下一位。”
轮到莫妮卡了。她走到桌前,翻身坐上去,并没有面对梨,而是选择了一个与梨平行的姿势。
“去吧。”清清淡淡的嗓音,和着低沉的气音,彷佛一声叹息。
停顿了几秒,她接着说:“不用再说对不起,我明白。我刚才太激动了,这样不好。你是对的,去吧,国家需要你。”
她忽然低头抆了下眼眶,再抬头时,鼻头已是绯红。“我会照顾好爸妈,照顾好家里的猫狗,你安心地,别在灭火的时候分心,别靠得太近,啊。我在家等着你,等你回来。”
又是几秒的停顿。
眼泪无声滴落下来,她甩甩头,忽然变得很凶。“你别死啊,你敢死,我就敢改嫁。等你回来,孤魂野鬼一个,连家门儿都找不到。不许死啊。”
忽然她别过脸,僵硬地冲虚空中挥手,“去吧去吧,他们在催了。”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又偷偷瞟向后方,直到不舍变成满眼的绝望,这才痴痴地伸出手,对着远方挥舞,“一定要活着…活着回来。”
“卡。”老师掐了秒表,一分钟,刚刚好。
“很好,都表演完了,那我说两句。从刚才的题目中,相信你们每个人都对表演有了自己的理解。其实表演没有技术可循,也没有方法可讲,关键是要开窍。你要用心去揣摩角色,不管是肢体语言还是表情神态,这些都是你烘托人物的手段。别陷入方法论,我再强调一次。会不会演靠的是感觉,是对角色的感触,所以今后的课堂上,我会加大练习量。好了,现在休息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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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礼拜,莫妮卡和钱佳都在培训班里和各种蔬菜水果飞禽走兽厮混。以前还不觉得,随着课程的深入,莫妮卡越来越感受到“伟大的演员都是疯子”这句话的正确性。整个培训班就像个精神病集中营==五分钟内从大哭到大笑再到幸灾乐祸再到苦大仇深,用钱佳的话来说就是,“神经病都没这么善变”。老师把这种方法称之为疯狂突击法:不给你思考的时间,让脑神经形成演戏的反射条件,目的是让学员们真正做到任何情感都信手拈来。
疯不疯狂先不提,这种训练法倒真让她缩短了入戏时间。以前上一段哭戏要酝酿接近半个小时,还得在脑子里回忆自己的惨事才能有感同身受的效果。现在被这么天天逼得抱着根棒槌就得立马声泪俱下,反倒觉得情感操控起来比以前轻松多了。都不用把自己带入情景,随时随地想笑就能开怀。
“自如地操纵情绪只是一种工具,就像汉语字典一样,能帮助你认字,却不能让你学会写作文。操纵情绪可以帮助你表现人物,但想要塑造一个成功的形象,还是那句话,得开窍。开窍这东西没法教,只能靠自己。老师最多领你们进入看山不是山的境界,要跨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层次,就得自己琢磨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
说到底,演技讲究的是返璞归真。小熊从前给莫妮卡讲的那些表现派方法派啊之类的都只能算作技,要想真正成为艺术大家,得走心,靠的是艺。有些人演了一辈子别人都带着自己的影子,有些人扮上什么就是什么。演员圈子里流行一句话叫老天爷赏饭吃,明明没经过正经培训的偏偏一举手一投足都打动人心,这就叫天赋。
莫妮卡开始喜欢上这样的训练。老师经常会让大家围成圈,出个题目相邻两人对戏,十分钟后再反过来,和另一边的人用另一种表演方式对戏。她发现在练习过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比如一个演话剧的女演员,她在自我发挥的时候习惯依赖夸张的肢体动作,这应该是常年演话剧留下的习惯。又比如一个北影毕业的男生,表演的时候就更注重表情神态的运用。但是钱佳讨厌小组练习。自从第一次对着梨说话她笑了那位男生后,天杀的老师竟然每次都安排他俩搭戏。那男生估计以前是唱歌剧的,对戏的时候总是把嘴撅得跟颗蛋似的,讲台词都带着浓厚的美声腔。搞得钱佳每次都盯着那张嘴看,连台词都忘了说。闹了几次要换组员,都被老师以“容易被外界干扰的演员不叫演员”这种歪理给打发掉人。
练了小半天,刚放课间休息,六生的电话打来了。
接起来一声喂,六生那边明显很吵,听声音似乎在剧院里,说句话都得费力扒拉地扯着嗓子嚷,“莫妮卡,我找到了,我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