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2 / 2)

他刚以为贾琏同意,便听贾琏说:“我今儿个从庄子上带来点土产,叫山楂卷。这开春后,余下的山楂都贮不住了,便叫他们做了这个。味道还不错,酸酸甜甜,舔着吃或嚼着吃都可,正好消食。”

贾琏说罢就叫丫鬟端着一盘山楂卷进门。

贾母心料贾琏是故意在转移话题,把山楂卷推到一边,笑道:“你孝顺,知道孝敬我,我知足呢!可你弟弟那里,还需的你帮忙操心才好,家里你是顶梁柱,你不管他就没人能管好他。”

“老祖宗哪儿的话,孙儿觉得您就把宝玉教导的很好,府里哪个不说他规矩懂礼,脾气好。读书方面,自有学堂呢,也用不着我。我何必添乱?”贾琏道。

若在往日,贾琏这番话定然会令贾母欢喜不已。但昨天宝玉刚冲撞林府,接着又被他父亲给狠揍了,贾琏这会子说这种话必然是讽刺的意思。

宝玉教养不好,贾琏却说这是她教得好。

这种暗讽可比直接挨骂难受得多。

贾母胸口堵闷一口气,瞪贾琏:“你不愿意就直说,没的说这些,叫人心里不舒坦。”

贾琏一点没恼,反而笑容更温和了,“您觉得我的话是讽刺?也便是说,您心里面其实也认为宝玉不规矩、不懂礼、脾气不好?”

贾母一双眼突然凌厉几分,忙摇头,“我没有。”

贾琏笑笑,没有和贾母犟,只是给贾母一个“我明白”的眼神儿。

贾母因此眉头皱的更深,再没心思跟贾琏商议宝玉的事,直到自己头疼不舒服。

贾琏晓得自己逃过一个劫难,便打发人去伺候贾母。

出门左拐走了没几步,就半路见着贾政。贾政正穿着一件灰褂子,背着手,仰头望着从墙头伸出来的梧桐枝杈,嘴里念叨着两句诗,一句复一句,听着像是作不出后面的了。

贾琏摇摇头,悄悄带人要从贾政身后走。贾政见状,忽然大幅度夸张地转身,笑道:“侄子,我正作诗,怎的在这见到你,好巧。”

贾琏真想在自己额头上手动画两条黑线,“您站着的这地方是荣禧堂到老祖宗处的必经之路。二叔在这住了几十年,必该知道的。”

“啊,我之前正作诗呢,后两句想不出来,便四处走走,没想到遛跶到这儿来,倒一时没注意。”

贾政解释的很好,但贾琏不信。有心瞧他两眼,贾政就心虚了。

“我也是见二叔正在想诗,才不敢叨扰。”贾琏要告辞,果然被贾政喊住了,“还有事?”

贾政:“我昨天把宝玉打了。”

贾琏:“听说了。”

贾政踌躇,生怕贾琏不信,激动地解释:“我打的可狠,下了十二分的力气,保他这回一月下不了床。”

“厉害。”贾琏看了看贾政,半晌沉默后,才道,“那我先去忙了。”

“你等等,”贾政追过来,打发那些下人离远些,小声问贾琏,“那接下来呢,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贾琏挑了挑眉毛,意外地大连贾政。恍惚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跟前的贾赦。为什么这种每样的问题他也会问?这应该是贾赦的专利才对。

贾琏愣了下,忽想起之前嘱咐过贾政要听自己的话,原来这厮是想主动求指示。这是在讨好他?

贾琏心笑,想了想,便决定试一试。反正贾政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他为自己儿子的教育好好做贡献。“宝玉一个月下不得床,无法上学该。他伤在屁股,卧在榻上,不方便叫先生。二叔教他正好!”

贾政愣:“这——”贾政刚打完那个混账,很不想见他。他若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下手轻点了。

不过现在是讨好贾琏的好机会,回头等贾琏高兴了,帮忙解决掉他在皇上那边的危机,他将来还是有望复官的。“好,我是那孩子的亲爹,教他是应该的。北静王和大皇子那边我都听你的,不来往了。你说皇上那边真的会忽略我?可这样日子到什么时候是头?”

“这才几天,你就急了,早呢。你当圣上是谁,那可是天下间最难揣测的人物。”贾琏斜睨贾政一眼,营造一种危险又忌讳的感觉,立马令贾政噤声了。

贾琏走了一段距离后,突然顿住脚,改道去了前院,召人去监察贾政。最近总觉得他的转变太快,表现有点怪,不得不防。

倪元魁来问贾琏玉州之事,“咱们的工程怎么办?知府被撤职,新知府还没定,说不准等皇帝想起这茬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月后了,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不。”贾琏道。

倪元魁大喜,“难道您要上书给皇上,说明此事?”

“不,”贾琏抬眼,“这玉州知府是皇后的亲戚,皇帝而今左右不定,很有可能不想真正贬黜他,又或是碍着皇后的面子,一直难以处理此事。咱们这时候若是上书催促,岂非讨嫌?不管如何,咱们的事必须按时进行。你只管按照之前咱们商议的路线挖渠,好好监工,做出个惠及百姓的工程。玉州府衙那边不必管,只要咱们做好咱们自己的活儿,到时候就算那边生出什么矛盾、有意见,便随他们上奏朝廷去,咱们只要做事立功,照样可以脱掉干系。但若因此踌躇不前,耽搁了朝廷的大事儿,等皇上问起的时候,咱们岂不傻眼?就算无过错,也会被认定为无作为,由此负罪。”

“一语点醒梦中人!真是如此,下官就照着您的吩咐去做!”倪元魁拱手,恭恭敬敬道。

贾琏笑,请倪元魁坐,并请他尝一尝他的小凌庄新出产的山楂卷。

倪元魁赞不绝口,“酸甜把握的正好,不齁嗓子,好吃!”

“我打算回头弄个山楂园,然后在百汇楼卖这个,每天新鲜做好后,用荷叶包小包出售,价格一定要便宜,和瓜子儿差不多,当做闲暇饭后嚼食用的。”

“这个极好,我倒觉得比草莓好吃。若如大人所言,价格实惠,想来更为受欢迎。”倪元魁禁不住赞叹道。

“还有这些,乌梅、话梅之类,另有今春刚从扬州运来的青梅酒,从福建庄子上送来的洛神花酒,你都带回去一些。公务繁重的人喝这样酒最好,喝了不上头,不会耽误正事,还养生。”

倪元魁惊讶的看着这些丫鬟手里端来的黑黑红红的东西,闻着味道十分喜欢,尝两口,口齿清香,其味无穷,可比他以前在家吃的那些好太多。至于那酒,一看就能好喝。青梅酒他以前就尝过的,很不错,想来在扬州新鲜采摘制出的,会更为清香可口。

“我父母最爱喝这种酒,这要带回去,他俩肯定高兴。”倪元魁乐呵地收下这些东西,再次给贾琏道谢,仍嘴上尊重的称贾琏为“尚书大人”。

贾琏笑:“才进门就注意到了,就等着你改口呢,到现在要走了还这样叫。早和你说私下里不用叫大人,你还叫。何必见外,你和我大姐的婚事今秋就成了,叫我一声琏兄弟不会错的。”

“好。”倪元魁憨笑着点头,告别时,“琏……”喊了半天,终究是叫不开,还是喊着“大人”走的。

贾琏见他就这么实在,也不强求他,回头等时间长点自然就好了。

剩下的梅子酒,贾琏打发丫鬟分到各处一些,其余的送到库房,以后谁要,知会一声去取便是。梅子可是很好的东西,花、叶、根和种仁都可入药。果实盐渍或干制,耐储存,且有止咳、止泻、生津、止渴之效。

贾琏在扬州帮助林如海打理庄子的时候,发现有不少带山的庄子上种梅子。贾琏便在视察的时候,顺手教了庄子里的人如何剪枝,随口开玩笑说等梅子结果了之后,要怎么做比较好吃,并着青梅酒也说了。没想到入冬之后,扬州那边的庄子就捎信儿给了林如海。林如海在与贾琏通信的时候,顺口提及此事。一直说要把东西运过来,因贾琏忙着西北的事儿,便不得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