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雷,你当你这些谎话会骗过本候?”贾琏冷笑,“这两幅大家之作,而今在世面上值多少银子,你应该清楚。若这画真是你家传的,当初何至于你饿晕在街头,以至于卖身葬母?若非夏家老爷仁慈,收了你进府,给你吃穿,供你读书,你会有今日?”
贾琏这一番旧账,惊得王青雷哑口无言。
侯爷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贾琏看他一脸不解,轻笑,“罢了,今儿个就叫你死个痛快。你当我这侯爷的官儿很好做,是大风刮来的?这次我身为钦差奉旨办事,途经之处的地方官员档案我都提前一一翻阅过,你还有你的主事张干等等人的情况,我心里都一清二楚。”贾琏拍拍已经表情绝望的王青雷的肩膀,“你是挺奸猾的,不过在撒谎方面却不肯点心呢。”
王青雷顿时四肢瘫软,任命地趴在了地上,表情视死如归。
兴儿提着个锦布包回来,跟贾琏表示他已经拿到那位施施姑娘的裙子了。
“下一地,扬州,明日启程。”贾琏拂袖而去,不给王青雷半点哀嚎的机会。
出了门,直走,左拐,再往南走,便可去前院了。贾琏忽后头有人喊他,清晰可闻细碎的脚步声。
兴儿忙转身大迈步很远一段距离,伸胳膊挡住了迎面扑来的女眷。
“我是夏家大姑娘,你个混账别挡路,给我让开,我要见侯爷!”夏金桂横道。
兴儿岿然不动,在夏金桂意图绕过他时,兴儿猛地大喊,声音特别的高亢响亮。
“夏姑娘,我家侯爷说了,您再往前靠近,丢得可就是您自己的脸了!夏姑娘,你身为女子,主动倒贴我们侯爷,可惜晓得廉耻二字如何写?”
“我义父说了,你们侯爷以前那是没见过我,你让他来看看我的容貌,自然知晓我的好处了。”夏金桂骄傲地听着胸脯道。
兴儿哈哈笑:“可得了吧,夏姑娘,我家侯爷他只喜欢有廉耻心的女孩儿,您第一个不符合!”
“你——”
夏金桂气得手抖,想打那兴儿一巴掌。多亏兴儿嗓门大,这当空很多人听说赶过来瞧热闹,远远地就见一小厮正拦着一位小姐说话。这时候桥那边游园的官员们也都赶来凑热闹。
夏金桂得了宝蟾的提醒,怕被外人瞧见丢脸,不得不狠狠地瞪着兴儿,从树林里抄小路逃跑了。
兴儿便去复命。
瞧热闹的人都凑近了,便见那小厮跟着的人是贾侯爷,这才清楚刚才拦人的是贾侯爷身边的兴儿。至于那位小姐是谁,大家都有疑惑,不过似乎是有人耳朵尖,听见兴儿喊的是什么人,此时此刻却也不敢肯定说就是她。
众人忙来问出什么事,贾琏没回答什么,只冷着脸跟众人告辞。兴儿更不会说什么,只笑笑,劝大家都散了。
可大家心里边都清楚,贾侯爷什么话都不说那是给那姑娘留体面。刚才那情势大家都瞧得清清楚楚,是那位姑娘追着侯爷不成,应要往上上。多亏贾侯爷的风度好,命小厮拦着,不然成何体统,回头事儿闹大了,那姑娘就只能是沉塘的下场。
真不愧是世家子出身,虽然冷情冷性,但、很有君子风范。
众人纷纷被贾琏的气度所折服,赞颂之时,免不得要说道那姑娘。有人就小声提出可能姓夏,大家立马都想到了这位夏姑娘是哪路来得。
夏金桂吃瘪了,还被贾琏的小厮狠狠地大声羞辱一番,自觉没脸,哭着来找义父王青雷做主。一进屋,却见义父被丫鬟们搀扶着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蔫了,没精神没骨头的。
随后,夏金桂便得知王青雷安排两幅画和扬州瘦马的事儿,气得恨不得一脚将王青雷踹残废。
“好啊,你竟跟我说,你会为我着想,帮我的忙,原来你竟早准备了扬州瘦马贿赂他!你把我当猴儿耍呢!”夏金桂想到自己刚才受辱,气得直哭。
王青雷却很委屈,“你……你这丫头忘恩负义啊,竟不懂我的良苦用心。我总不拿你的名节开玩笑。先用那个试试,贾琏若将那瘦马收了,他一高兴,我再让他见你,纳你做小妾不过是水到渠成的小事儿。你懂不懂?风尘女子进府到底是没名分的,玩些日子就会扔出来。你进去了,到底是个良妾,可一辈子跟着他的。”
夏金桂听是这样的,哭声减小,也算是明白了王青雷的意思。不过那又能怎么样,王青雷的瘦马没成功,她又巴巴地去现了丑。今儿个事儿若被那个碎嘴的传出去,以后保不齐就会有人非议出她的身份来。她一个女儿家,在京已经丢脸丢到家了,而今到了金陵,又毁了名声,她还能去哪儿安身。
王青雷无力地冷笑:“你可别问我,你义父我也是蠢到家了。估计他那折子不日就会呈奏给皇上,我好日子就快到头了。金桂,你好歹还有命可逃。贾侯爷那人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就是个妾你也攀不上。听义父一句劝,咽下这口气,趁早断了那念头,痛快地离开这地方。”
夏金桂哭着点点头,自觉自己是个灾星,把身边的人都给连累了。从今以后再不敢自尊为菩萨,就安安静静等她母亲从狱里出来。她们母女俩寻个民风淳朴的地方,购置些薄田,安慰度日便罢了。至于贾琏,那般直白拒绝,她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倒不如先学会廉耻二字怎么写。
贾琏回驿站后,顺口叫人查了下,王青雷给小农学堂所举荐的那人是否真的存在。贾琏只概略介绍一下,还真有人知道,正是而今在衙门内打杂跑腿的衙差叶岺。可巧当夜,跑去外地送官文的叶岺办差回来了。
贾琏连夜见了他,问了他几个农学知识,又将他之前总结出的书册交给他,看他是否能翻阅明白。
“套间做种,不连种,育苗播种……李桃嫁接……竟然还有养猪注意事宜!真是本绝世务农的好书。”叶岺兴奋地问贾琏这些是否是他的总结。
贾琏看得出他懂一些,满意的点点头。
叶岺接着针对每一具体问题,又提出细节问题询问,贾琏一一作答。二人一问一答,秉烛到天亮,仍你一言我一句不停歇。兴儿陪站,迷迷糊糊都睡过去三回了。
“侯爷放心,您交代的我的任务我定会完成。我小时候家里苦,跟着老爹种地到十二岁,家里才算攒出点钱来供我读书。我爹还一直埋怨他自己,自责没早点叫我上学识字,顾才害得我一直是个秀才没出息。其实我心里清楚,是我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这回我爹要是知道我靠种地能在户部的清吏司谋个官职,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
“种地不用太多之乎者也,能读信识字便可。你若有同僚或是朋友,有差不多条件的,可以举荐给我。我这里很缺你们这样的人才。”贾琏将叶岺所担职务的职责都写在了一张纸上,交给他保存,“每年秋后,你们这些小农学堂的人都要进京和我述职,我会亲自检查你们的功绩,也会挑拣错误,必定是有惩有罚。好好干!”
贾琏拍拍叶岺的肩膀,终于打发了他。人走了,贾琏喝茶歇息,才发现困劲儿上来了,眼皮有点睁不开。兴儿劝贾琏歇一夜在走,贾琏却一刻不耽搁,由骑马暂且改换为乘车,立即启程前往扬州,罂粟花的事儿令他很介意。
至于金陵知府一事,贾琏已经交主事张干负责看守。由两幅名家画作就可看出,王青雷的贪污数额巨大,而且极有可能牵涉当地官员数位。所以贾琏特意用了皇上御赐的令牌,去清了驻军在金陵的总兵,请其派兵辅助张干看守那些贪污官员。至于张干贪没贪,贾琏不清楚,反正他父亲在京做官,他逃不掉。不过以防意外,贾琏倒在信里跟那总兵提了一句,除了派兵辅助之外,他只负责看好张干就成。
至于金陵城中贪污案具体如何,贾琏没精力去仔细调查。他此番下地方是为了务农引渠,当然要分清主次,有些案子统统交给皇上便是。
三日后,贾琏到了扬州。
因林如海早前的得知贾琏已到了金陵,料定其必要先从扬州经过,可巧他乘船顺风顺水,早两日到了姑苏。祭祖之后,林如海便回到扬州老宅等候贾琏。
而今,两厢总算见面了。
林如海略问了问贾琏此行是否顺利,得知金陵一事后,笑称他”种田种得神了,走一趟还能顺便为国除害虫”。
“皇上知道你有这能耐,说不定回头再给你个头衔,转派你去抓这些地方官的贪污腐败。”
“可别了,碰见这一只,我就觉得麻烦多多,很讨人嫌。”贾琏蹙眉道。
林如海眼睛亮了,笑问贾琏:“可是因夏家姑娘的事儿?”
“您就别拿晚辈开玩笑了。”贾琏讪笑。
林如海捋着胡子到:“我倒是理解那夏家大姑娘,我这侄儿样貌堂堂,清明俊朗,又才华横溢,乃是国之栋梁。她是眼光好,才对你动心了,只是太不自量力,付诸行动了。到底是个无知的姑娘家,鲁莽了些。却不能全是她的过错,父母教导无方也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