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英光、林如海、兆辰等见到这些肉干肉脯,恍然明白这才是贾琏建造那么多烤炉的原因。伴随着贾琏的落座,靖英光就先开口问了。
贾琏没点太透,只说这些东西方便存储。
靖英光直叹贾琏这主意好,正好解决了皇宫那边突然停供的麻烦。接着大家都附和这么说,便将心思转到看戏上。
“还别说,这贝西赤写得戏还真挺有趣儿,一环扣一环。那位叫隋玉石的主角儿,有世家子弟的通病,但又不乏善良惹人怜爱的一面,可惜终究和那位投胎为丫鬟的仙子有缘无分。”兆辰禁不住叹息道。
靖英光被兆辰这番谈论逗笑了,“没想到兆大人还是位性情中人。”靖英光可不敢苟同这个观点,隋玉石在戏里这样,看个乐儿也就罢了,若是在现实生活中,有这样不务正业白吃白喝的孩子,靖英光绝忍不了。他的几个儿子,而今都成家立业,仕途顺利,没一个靠家里的。那些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人,根本不配谈情说爱。
林如海捋着胡子笑了笑,瞧了那边宝玉两眼。兆辰笑问林如海怎么看,林如海摇摇头,表示瞧戏就是瞧个乐呵,不用去深究。林如海已经知道贝西赤的身份,这隋玉石是谁很容易就猜出,他当然不能当着贾政的面儿随便评论宝玉。
不过有一事他很好奇。事后等大家都散了,林如海留后,拉着贾赦追问:“你说今儿个那戏里的故事,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保不准就有身边人这样。”贾赦说话的时候眼珠子瞟向别处,正好是宝玉的方向。
林如海会意,急忙辞别了贾琏,归家就跟妻子贾敏道:“趁早叫你母亲歇了那些心思,我们黛玉绝不可能交给她的宝贝孙儿。”
“老爷这是怎么了,突然生气说这个?前儿个母亲也只是半开玩笑暗示我,并没有挑明,可能就是一时的心思。”
最近宝玉的表现的确是上进了,学问做得好。他本来就是个聪明脑袋,稍微用心学习,就比同龄人高出一截来。不过这也只是和其他人比,和林家人比起来,他作诗的水平有时还不如黛玉。贾母而今是被这些赞美声吹晕了头,才会动心思觉得宝玉和黛玉之间还有可能。
毕竟是长辈,人家也只是暗示,贾敏虽不愿意如此,但她总不能挑明了去回绝。
“一时的心思也不行,你赶紧找机会暗示回去,彻底绝了她的心思,千别给她任何念想。也不想想咱们黛玉现今是什么样的身份,宝玉什么样,如何相配。”林如海蹙紧眉头,十分不悦。
贾敏察觉林如海异常,平日他言语温和,很少这么激动过。遂追问他到底怎么了,方从林如海口中得知隋玉石的事儿,这戏竟然是贾赦根据宝玉的事儿改编的。
“我的天!”贾敏捂着嘴,显示惊讶于贝西赤就是自己打个,接着就诧异宝玉的作为,“戏里的隋玉石只是中等富户家的儿子,其身世和荣府不一样,我就没多想。我看戏的时候瞧他们主仆恩恩爱爱,痴心一片的,都禁不住惋惜一二,却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宝玉!”
“戏中那女子忠烈不二,对主情深,的确感人。但戏归戏,跟现实不同。总归,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随便和丫鬟谈感情的男人做我的女婿!”林如海气道。
贾敏应承,这事儿她也忍不了。若是只听说宝玉怜惜一个丫鬟,可能还不觉得什么,关键是她已经把宝玉和那丫鬟的痴缠深情仔细看了个遍,一见他就能想起那些,哪里还会接受他再喜欢自己的女儿。不对,他压根就不会跟黛玉有机会。
“我看以后还是不让黛玉去荣府上课了,免得她老人家见着人,就存心思了。”贾敏操心道。
林如海很同意,不过转念想黛玉这些天的变化,又怕他们俩突然提出的要求会让黛玉难受。
“她和姊妹们相处的极好,一人在家必然无趣,不如你邀请迎春她们来咱们府里小主,多准备些好吃好玩的给她们就是了。也就这一段日子,熬熬就过去了。回头等你侄子搬回荣府,有他照应着,咱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贾敏应承,第二日就照着林如海所言,请了两个姑娘过去小主。因为贾母很喜欢子孙们承欢膝下,贾敏不好全都给叫走,只是让迎春和邢岫烟过去住。理由也好找,就说是帮着离家的邢夫人照料这俩孩子。
迎春在贾母跟前,本来就是不太爱出头的,她在不在,贾母不甚在意。邢岫烟是外戚,更不必说。贾母自然同意,很快就把人送了过来。
至于先生这边,贾敏也出钱聘了两位,叫她们跟着荣府的那两位女先生学一学,倒不至于教得太差。
……
从春种以来,马铃薯在全国各地几乎种疯了。一些大的州县周边,消息比较灵通的农民们,倒还算愿意买种。但在绝大多数的农民,特别是那些家中只靠几亩田为生的,还是守着传统,不愿意冒险去尝试新东西。
祁天来把“分派到人头”的法子,贯彻用在了推广马铃薯种子上,每个被选定的村县,在推广马铃薯的时候,都有户部规定必须要达到的数量。如果马铃薯推广不到这个数量,就说明官员的无能,便会被户部记录在案呈表给皇帝。地方官都吃这套震吓,皆如祁天来所愿,拼劲全力去游说农民种马铃薯,劝说不行就是用强制手段逼迫。
一旦事情变成了‘非自愿’,难免就引发民怨沸腾。
因为这谁让是各州县自己出马的,所以百姓抱怨的事儿,也只能他们自己就给镇压下来了,倒没让祁天来操心。祁天来也不知道自己推广马铃薯种这件好事,早已经变了味儿。
民怨可以被镇压,但老百姓们内心的怒火是不会被轻易扑灭的。户部侍郎祁天来,七个字,是近来百姓们提及最多,也是大家最痛恨不已的名字。声讨此起彼伏,甚至要把祁天来的八辈祖宗从坟里骂活了。
不知情的祁天来这些天还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大事,觉得自己一定在百姓中名声大噪,而且比当初的贾琏还要出名。毕竟贾琏也只是在西北和京畿这两片地区名望高一些,论起全国范围的,那就要属他祁天来了。
当初的死里逃生,全都是为了今日所获的荣耀。
所谓否极泰来,说的就是他。
祁天来特别高兴,出门走路都哼着小曲儿,就算是在阴天之下他的脸都会时时泛着喜悦的光芒。
祁天来一直等着地方官员参本,在皇帝跟前歌颂赞美他,却等到土豆发芽都没等来。于是祁天来就决定自己去派人调查。
臭声骂名突然铺天盖地的传进他的耳里。
而且最最可恨的是,那些人还喜欢对比。他总是被骂成狗,相对应的贾琏却被奉为神。以前还不觉得那些人夸赞贾琏那么夸张,但自从有他作对比之后,贾琏被赞美得更传神了。
“贾侯爷的名声响当当,尤为在那些贫苦百姓们的口中,他就跟那主管种地的菩萨一般。他们还说,细论起来,贾侯爷比菩萨还好用,据传有些地方还在田头供奉了一尊贾侯爷的小石像,只要在种地前好好拜一拜,就会有好收成。”
“还有马铃薯种播种的时候,因为没有真正懂得播种的人指引他们,大家都在抓瞎,幸亏贾侯爷在各地设办了小农学堂,无偿为大家教授该如何播种,才能让那些马铃薯种顺利下土。”
“对了,还有个说法,说在种田方面任何问题,只要求教于小农学堂,就必有回应。大家还都说,现在朝廷的那个……”
祁天来听这厮竟然说磕巴了,气呼呼的骂道:“如实讲,不会怪你!”
“那个狗屁官儿祁天来,就是个废物,没用的烂肉,占着茅坑不拉屎,还说……”
“放肆!”
小厮噗通跪下,吓得心惊胆战,“大人恕罪,这都是那些贫穷下贱的农民胡说的话,绝非小的所言,请大人息怒。”
“息怒?我怎么息怒!”祁天来一脚踢在那小厮的背上,气得骂骂咧咧,他背着手在无敌中央徘徊。他想不明白,更加想不通,为什么他的名声突然变臭了。同样是做一件事,同样是为民做好事,为什么贾琏能落得那么好的声望,而他却如过街的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祁天来完全不服气!
但名声这事儿,他改变不了,只求不叫皇帝听到就好。
西北地区偏冷,马铃薯而今才开始种植。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皇帝高兴的拿着奏折,当众对大家提及蛮夷军蠢蠢欲动的问题。说到军粮,更合高兴地表示依照贾琏所谓的种田养军的办法,这回军队的粮食肯定足够了,甚至可能都不用户部这边拨粮过去。
提及贾琏的功劳,不可抹杀,皇帝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叹。不过还是有些不满这厮主动请辞的倨傲作为,想到此,皇帝就看向他很喜爱的祁天来身上。
祁天来有才华,识时务,关键嘴儿还甜,而且他是个一心护住的好大臣。比起那个骄傲的贾琏,皇帝对祁天来太满意了。他不在意祁天来是根据贾琏的做法继续做事。反正种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马铃薯的确是个好主意,但只要有人能继续维持这个“好主意”下去,皇帝也不在乎这人到底是姓祁还是姓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