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其实这些东西并不是他收集的,反而是自己的好侄子骆辰逸交给自己的,骆辰逸当初那个嘲讽的表情,骆阁老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被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拿捏了把柄,可是自己的蠢弟弟竟然毫无所觉,反而沾沾自喜。这样的弟弟,他果然还有本分期待的话,自己简直就是个蠢货了。

“大哥……大哥……”

骆文远闻言讷讷无言,满头满脸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滴,打湿了他前面的青石板。

“行了,滚吧,我最近不想看到你,你也老老实实地在府上待着,闲着没事儿干就教教你的蠢儿子,让他少在外面自以为是。打量骆家的笑话少是吧?见天儿地诋毁辰逸,以为就他聪明,别人听不出来他的夸赞中带着恶意?日后再让我听见辰逾说上他大哥一句不好,那么就小心我让人打断他的狗腿!”

“辰逸已经入赘了,明显和骆家生分了,我拉拢他还来不及呢,你们夫妻,父子倒好,不说辰逸的坏话能憋死你们吗?”

骆阁老看着比兔子跑的还快的骆文远,淡淡地叹了口气,将那些东西扔进了火盆里。

辰逸说了,自己手上就这么一份,他也相信,总归是他老子,即便再恨,再狠,那孩子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骆文远去死的!

看着化为灰烬的那些纸张,骆阁老只觉得浑身沉重的慌。

第二日,骆阁老便没能从床榻上起来。

骆太太也并不慌张,毕竟丈夫年纪大了,身上有这样的毛病,那样的毛病,这也是正常的。所以也只是打发了老二去请了相熟的太医过府,让长子递折子告假。

至于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丈夫有她伺候照顾呢。

因为她的这份儿镇定,骆家人也并未过多的慌张,唯独骆文远有些心病的,他以为是自己将大哥给气到了,骆文远心中各种忐忑。

骆辰逸在听到骆阁老病了的消息之后,扯了扯嘴角,吩咐人去准备了些药材补品地上门去探望了。

当然,一起的还有黛玉和婉慧。

骆文远看着平静深沉的儿子,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恍惚,果然是自己的儿子么?看着似乎真的挺不错的?

“父亲,大伯如何了?为何好端端竟然会病了?”

骆辰逸问的不过是些平常之言,可是落在骆文远的耳朵里,总觉得他这是话里有话。

“你大伯,你大伯他毕竟,毕竟上了春秋了……”

半晌儿之后,骆文远略略地带着几分不自在地道。

虽然骆文远的这个态度有些奇怪,不过骆辰逸着急着去见大伯,所以并未多想,对着骆文远一礼,转身进了书房。

外间骆文远,骆辰迈,骆辰逾叔侄、父兄三人坐镇,到了里间便是骆太太了。

她的容色略略地有些憔悴,可眉眼间却无沉重之感,看来大伯的病情并不太重。

骆辰逸也略略地放下了提着的心。

黛玉和婉慧俩问候了骆太太几句之后,随着骆太太一起出去了。丈夫打发了人去请了辰逸过来,只怕是另有要事。

再者说了,尽管黛玉是晚辈,可也是郡主,所以不能怠慢太过。

“……”

骆辰逸坐在榻上,静静地看着自家大伯,目光中充满了征询。

“你父亲愚蠢又贪婪,也没有多少的急智,尽都是些糊弄自己的小聪明,日后二房只怕还是要劳你多看待几年。至于长房,你大兄虽然是个书呆子,可老实,所以大房守成无碍,你二哥一旦我归去,少了束缚,只怕便是要上了战场的,谁也不知道他能折腾个什么出来。不管成也好,败也罢,总归是走不远的。最好的结果便是被陛下调回京中,荣养起来罢了。”

“……”

骆辰逸看着双目有神,精神也不错的老人,听着他一副交代遗言的言语,也是无语。

“我最是个懒又笨的,也最不爱管闲事儿,该是我的责任,我背着,哪怕是被压死,累死,我也绝不会说上半句抱怨之言。可是不该是我的责任,我这个人也最有自知之明,即便是我愿意,可别人也不见得乐意啊?所以您说说,你这又是何苦呢?父亲对于二弟的期待甚高,二弟瞧着也好学上进,其实二房您也无须担忧呢。”

骆辰逸一点儿也不上老头儿的当,上次他已经答应了会看顾骆家,遇上生死关头了也不会袖手旁观,至于其他的,真的,他一点儿都不想掺和进去。至于看顾二房之类的,骆辰逸巴不得二房人去死呢,哪里会去费那个心思。

“辰逾到底是有几分小聪明,若是刻苦好学,说不定会有些小的建树,只可惜啊,你父亲疼爱,继母宠溺,所以好好儿的孩子就只是下几分小聪明了。见天地想着自己如何地占便宜,如何地投机取巧。殊不知,这个世界上比他聪明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很可能他痛快地将自己给玩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二房指望他,我却是不看好。”

“有您这样说话的吗?搞的辰逾真的是那么不堪似的,不过是年纪小,性子还没定下来而已,等过上几年,他渐大了,懂事明理了,还什么不知道呢?这世上啊,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跑,所以唯独自己,唯独自己的学识,唯独自己的努力是不会辜负自己,不会背叛自己。您将这个道理深刻地灌输给了他,辰逾还能那样了?毕竟有父亲在前头遮风挡雨,一切又是太太送到嘴边儿喂着吃的,他哪里知道这世道的险恶。我却是羡慕呢,这样单纯的岁月我在六岁那年母亲去世时,再没品尝过了。”

“你这还是有怨气啊……你父亲他……”

“说有怨气也对,自从辰逾兄妹俩降生之后,我看着父亲一天天地将他兄妹二人捧在手心里,我和婉慧俩呢,就跟两颗野草一样,虽不至于是狂风暴雨,可终究觉得自己委屈,觉得自己可怜,失落的要死!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我生怕婉慧也会自顾自怜,所以只能将一切都背在自己身上,时常安慰自己,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唯一的愿望便是婉慧能安乐欢喜地长大。可即便如此,这都是一种奢望!”

“大伯,您知道吗?那年老爷踢了婉慧那一脚,我抱着生死不知的婉慧,听着二弟幸灾乐祸的笑声,我有多恨吗?那个时候,我恨不得扑过去和二弟同归于尽的,可惜的是,我知道自己人小力弱,压根儿就无法达成心愿,而且还有婉慧,我死了不要紧,可是婉慧怎么办?一个女儿家,没了靠山,能有什么好下场?”

“从那年开始,我越来越聪明,越来越刻苦,越来越上进,受到了大伯重视,家族关注的我逼着老爷太太纵然不喜欢我,不喜欢婉慧,可也得以我为傲,也不敢对着婉慧有任何的怠慢。至于太太那些言语上的轻慢,我只告诉婉慧,权当是学习了,学习如何做一个刻薄之人,省的将来给人欺负了。”

“幼时的我比辰逾还要混账,有太太在的那些日子,老爷对我简直比现在的辰逾还要疼宠,去族里打听打听,长辈们谁不知道?混世魔王说的就是我,带着兄弟们闯祸闹事儿的一准儿是我,惹的鸡嫌狗不爱的。看看现在的我,不也是人人夸赞的么,所以大伯你竟是多虑了。”

骆辰逸的这一番话虽然说的毫无波澜,可是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是截然不同。

起初骆文远、骆辰迈等人还有自己的话题,可后来,里间儿的声音,也不知道怎么地,就传入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了。

骆文远等人不远处,骆太太带着黛玉,小儿媳妇,骆婉慧姐妹俩,都静静地站立着,都静静地听着。

男人们心思复杂,心肠也冷硬,虽然动容也不至于落泪,甚至骆文远父子俩尴尬多余其他的,女眷们个个儿地红着眼圈儿,黛玉还好些,骆婉慧已经泣不成声了。

“父子情,兄弟情,这些到了什么时候都斩不断的,你如今觉得委屈,觉得愤懑,这些我都能理解,可这并不是你放弃骆家的缘由啊!”

骆阁老再一次地听着这个故事,听着侄儿的真情实感,忍不住地劝说道。

“大伯,是我主动放弃骆氏的吗?难道不是老爷主动的吗?拿我与我岳父交易,换了金陵知府的位子,老爷以为我是个傻的么?林家人不会告诉我,可老爷无缘无故地升任金陵知府,我到底是有多蠢才不知道啊!放弃骆家这样的罪名我却是不认的。老爷时常骂我是个没心没肺的缺德玩意儿,我凭什么要看顾二房?父亲还在,二房也不缺吃少穿的,我凭什么去插手二房的事情?我如今是林氏赘婿,我的责任是林家,是我的娘子,当然,还有母亲临终前托付给我的婉慧。”

“你呀,你呀,婉慧终究是骆氏女,少了娘家的扶持,你难道不怕你母亲的悲剧重演吗?”

看来这死老头今天是豁出去了,什么话都敢说。

“不怕,怕什么呢?婉慧别说是受委屈了,就是少根头发,我都能找人去拼命。果然是那样的话,我宁愿她和离,自己一辈子养着婉慧。婉慧要怨要恨的,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