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着眉头,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的脸庞。表情莫测。
从小,她的祖母就授她相面术。
从小,祖母就告诫她,不能告诉外人自己通晓异术。
她依旧记得,九岁那年,她偶然听到了府中下人们私下议论,说是京城那个不受宠不得志的皇子,来扬州了。
她很好奇,跑去看到他的长相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却对他生出了亲近感。
她那个待人冷淡刻薄惯了的祖母,在见到表哥之后,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
那时候正值朝廷立储之际,政局动荡,风云变幻。就连自己母亲那样铁腕的人物,也陷入了焦躁。
那时候京城的天空是那么的远,忧虑的父亲,焦急的母亲,郁郁不乐的表哥。
胸有成竹的,似乎只有她们祖孙两人而已。
若不是后来祖母病逝前那一年对她说的话,她怕是现在都不明白其中玄妙。
祖母同她说过无数次
——是人,则皆有命数。
逃不开,也离不了。
相面,就是说每个人的面容上,每一个细节,每一条纹路,都包含了这人一生的命数。而她,可以看透这些。
但是就算看透又如何呢。不能改变,不能替代。
她到目前为止,也只用心看了三人而已。
第一个,就是九岁那年,她的表哥。她虽懵懂,却感觉到他的雄才大略绝非池中之物。
第二个,就是去年陇山大婚前,状元郎陈酉。陈酉文采斐然,虽然他将来仕途不畅,但是贵在用情专一。她当时以为陈酉的是对待陇山有情,亦放心祝福二人。谁想竟然是今日这样的结局。
第三个,就是刚刚的,对她施以援手的。秦三。
可是。
她的表情沉了下来。她刚刚盯着他看了半天,却始终无法看清楚他的面相。
他的额前,仿佛有无尽的雾气氤氲不散。看不清,也看不透。
想到这里苏赢再也无法掩饰她心中的失落和震惊。
他若是人,为何自己看不清?
他若不是人,那么自己的胳膊为何现在还残留着指尖的温度呢?
*****
入夜。琉璃水坞。
“世子!您去哪儿了!可让我们好找!!您这受着伤,有什么事儿,交代属下去干就好了呀,外面雨下的更大了,您这淋了雨,当心受了凉哟!!”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来来回回绕着一个青年男子,止不住的絮叨着。
青年似乎被他说得有些烦,摆了摆手:“秦三,你下去吧。”说完他颇为古怪的看了这人一眼:“以后去外面,你就别叫秦三了……”
秦三见他这么说,顿时就不乐意了。
“世子,属下这名字虽然不好听,但是也不至于辱没了咱们侯府门楣啊!”
“别废话”
“好的!”
秦三见这小侯爷催着自己往出走,犹豫了下,还是说着:“世子,属下听到秘报,说是三爷很快就要到京城了呢。”
青年脸上的表情更凝重了:“老三,他不和父亲在军中,私自回来做什么!”
见他这样的态度,秦三赶紧顺杆往上爬:“属下还听说,三爷最近这一路上,借了您的名义,办了挺多糊涂事儿呢……”
青年用力揉揉眉心,摆摆手:”秦三,你下去吧,我知道了。”
秦三不放心,继续絮叨着:“我们隐姓埋名提前回家,老侯爷那是知道理由的。三爷这不管不顾的,属下担心……”
青年摆摆手,却并不说话。
秦三默默退了下去。暗自感叹,这世子如今性子是越来越温顺了,他可要替他好好盯着点其他人!
青年让下人给浴桶中加满了水后,整个人脱去那身湿腻腻的衣服的时候,他默默从袖中摸出了那枚罗帕。
小小的,洁白的罗帕。带着刚刚少女的气息。
他犹豫了下,手中却依旧紧紧握着帕子,把整个人都没入了水中。
他今晚本来在她身后跟的好好的,见她居然会那么不小心的跌倒摔伤自己。就再也忍不住,现了身。
天地可鉴,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她!
可是之后的事情,却朝着他意料之外的情况发展着。
这女人,每一个举动都让他无法预料。他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她原来胆子这么大。他以前只以为她害怕下雨,原来这一切都是假象!她只见了他第二面,就拉着他进了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