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副牧赶到田地里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了急得已经喊破嗓子的农事官罗宾先生,然后在村庄警卫罗伯特先生和几个执事、自由民的帮助下勉强控制住了场面,让大家先拿了镰刀等物去收领主公田里的庄稼。一些因为强命不得不服从的村民们看着自己私田里越来越蔫耷耷甚至当场缩腐成一团墨黑麦穗难过的眼泪都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转。
这时候,天上的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了!
蕾罗妮也跟着大家在田地里忙活。
她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虽然干得有些笨拙但也似模似样了。
不过他们这样明显是饮鸩止渴。
皮毛斗篷在村子里并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东西,很多村民家里根本就没有。他们身上穿的衣物绝大部分都是用粗麻纺织出来的,因此在被雨水浇淋了几分钟后就烂了好几个大洞,把村民们面前遮盖住的皮肤重新暴露在了空气和雨水中。
蕾罗妮在拼命收割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人们脱口而出的痛呼或勉强压抑在喉管里的闷哼声。她听得心慌意乱的,割个麦子也没办法让自己沉下心来。再加上天上的雨黏糊在身上又臭又湿,她的教父又一直站在田垄上不停的扯着嗓子催她回家去,她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都在一根根的跳蹦,整个人难受的厉害。
“蕾妮,要是坚持不住就别忙活了,赶紧回去吧!”杰拉先生知道他这个女儿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肯定吃不了这苦,一面将蕾罗妮割得歪歪扭扭的麦田重新又补割一回,一边也催促着她赶紧离开。
蕾罗妮看到这样的父亲心里真的是既感到难受又羞耻!只恨自己不但帮不上大家的忙还给大家倒添乱!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天上的雨也在不停的往下掉,时不时的就会落到人的身体上,然后听到一声紧跟着一声的痛呼或者呻·吟声。
安东尼副牧抹了把脸上腥臭粘稠的雨水,强忍住作呕的冲动,拧着眉毛问身边挥舞着皮鞭把村民们像小羊一样往领主公田里赶的监工菲力先生,“这墨绿色的雨点是不是比起刚才还要多了?”他们经过一番观察也注意到这雨的颜色只要越深就越对人体有害。
“确实要密集了很多,”罗伯特先生绷着一张铁青的脸答:“在这样的雨天里劳作别说人吃不消,就连田地里的庄稼也受不了——先生您瞧,左边那一片现在基本上全都被雨水给浇完了!”
“这一季的收成可费了蕾罗妮小姐和大家不少功夫,要是就因为这么一场怪雨给毁了……”农事官罗宾先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双蓝眼睛恨得只差没冒出火光——可是这恨又不知道该向谁宣泄,只能自己苦苦硬憋着。
“争取再干一会儿吧,能保住多少是多少,等实在是吃不消了我们再撤——都给我注意着点蕾妮,别让她摔了!”整个人都被雨水敲打淋冻得有些摇晃的赖特牧师见怎么也没办法把拧拗的教女唤回来,只能把牧师宅的所有人都像撵小鸡似的撵去庄稼地里忙活,希冀着能给教女减轻一点负担是一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大家卖了老命一般拼命干活的时候,其中一个干得又快又好的村民突然用力抓挠着胸口惨叫着倒在了田地里。他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雨水腐蚀了大半,胸口结实的肌肉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溃烂的让人为之作呕。
穿着一身大毛斗篷也出现在田垄上的雷蒙德巫医在孙子尤金有些踉跄地搀扶下疾走过去,给他仓促地做了个检查,喉咙干涩的咳了好几声,才让尤金赶紧通知也蹚水过来的赖特牧师等人,“这雨水不止腐蚀性强还有毒……毒性应该不弱……咳咳……把大家都带回村子里去……没收的庄稼也别要了……”
“可是雷蒙德大人,大家就盼着这一季收成啊!这几年折腾的……大家谷仓里基本上都没什么存粮了!”在粮食储备上最有发言权的农事官罗宾先生满嘴苦涩的说,“这……这些麦穗就淋了那么一下……真的一点都不能吃了嘛?”
“赖特先生!你觉得是粮食重要还是人重要?!”雷蒙德巫医直起腰背,随便点了两个与这倒下自由民关系不错的村民过来把人给抬到村子里去,他还没忘记就地取材的让人从地里抱了一堆麦秆子暂时盖在前者身上。
“人重要,粮食更重要!”农事官罗宾先生哪怕雷蒙德巫医直接撇过他和赖特牧师说话,也要坚持自己的观点,“雷蒙德大人,村子里的小伙子们都还在前线打战呢!他们可不能在豁出性命保护我们的时候还要勒紧裤带饿肚子呀!”
赖特牧师眉心紧锁的听他说话,瞧他面上的神情明显正在举棋不定。
他旁边的沃尔森先生和安东尼副牧明显也在挣扎——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才好。毕竟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
“赖特先生!”雷蒙德巫医继续无视跳脚的农事官罗宾先生,表情严肃地看着面沉如水的牧师大人,“这些人我也不说夸张了,至多在坚持个十几分钟,他们就要和前面那个一样倒——”
“蕾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