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相庭看着她,似乎猜出了霜霜心中所想,他扭头看向他身后的人。
邬相庭下船带了几个人随行,其中一个就是霜霜登船那日见过的少年,少年过来的时候霜霜还懵了一下。邬相庭淡声道:“拿他试吧。”
少年露出一个苦笑,因为他比霜霜高,所以干脆弯下了膝盖。霜霜几乎把摊面上的首饰都在少年脑袋上试了一个遍,心里却忍不住想,若是邬相庭戴,可能会更好看。
霜霜最后挑了两只,这摊面上的首饰她只是买个新鲜罢了,只是样式新颖一点,算不上好东西。她下一家去的是胭脂铺子,少年这一回连笑都笑不出了,闭着眼睛由着霜霜把他的脸涂成大花脸,邬相庭在旁看着,都忍不住笑了。
少年见邬相庭笑了,苦哈哈地说:“哥,你太过分了。”
霜霜被少年嘴里的“哥”惊了一下。
这个少年是邬相庭的弟弟?
可是邬相庭只有一个哥哥,没有弟弟啊。
“我回去要告诉姨妈,说你欺负我。”少年冷哼了一声。
原来是表弟。
邬相庭语气很淡,“你自己要跟,能怪着我?”
“那怎么不是涂你脸上?”少年继续说。
少年的话一说出来,霜霜心里就咯噔了下,她忍住没有去看邬相庭的表情。
因为,当年的邬相庭涂过的。
第16章
当年的邬相庭在霜霜面前就像一条狗。
践踏邬相庭心的霜霜哪想到有一日自己会沦落成一个花娘,变成她摇尾乞怜了。
霜霜一直不敢回头,她故意又拿了一盒新的胭脂,对少年笑了笑,“我再试一试最后一种。”
少年名叫许星汉,他跟邬相庭是表兄弟,他的母亲和邬相庭的母亲是姐妹,这次出航做生意,是他央求了邬相庭的母亲才换来了机会。
许星汉无奈一笑,默默弯下腰。
霜霜果然说到做到,试完手里这盒,就决定要买哪几盒了。
她怕勾起邬相庭的回忆,连忙走出了香料铺子,时间恰好到了正午。邬相庭包下了一家酒楼的二楼,其中邬相庭和霜霜坐在二楼雅间。
因为临海,酒楼的招牌菜是鱼,各种鱼,蒸鱼,炸鱼,炒鱼,煮鱼,鱼片,鱼肉粥,全都是跟鱼有关的,霜霜看到上的全是鱼都愣住了,其实她在船上这些日子也吃了很多鱼,没想到上了岸还是吃鱼,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邬相庭把一碗鱼肉粥放到霜霜面前,“你身体未好,喝这个吧。”
霜霜拿勺子晃了晃粥,看邬相庭一眼,“我能不喝吗?”
邬相庭用眼神告诉了她答案。
霜霜只好低头喝粥,只是喝到一半是真的喝不下去了,她惨兮兮地看邬相庭一眼,又看一眼自己的碗,碗里的粥还有一大半。
“喝不完就算了。”
得到邬相庭这句话,霜霜立刻就笑了起来,她往窗外看了一眼,“我去窗户那里坐坐,你继续用膳。”
霜霜故意坐在窗户旁,实际在想逃跑的路线,她不能一直这样跟着邬相庭,跟着邬相庭,她会回到芍金窟,继续当她的花娘,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成为邬相庭的一门小妾,然后等邬相庭有了正妻,正妻还不第一时间弄死她,这点她倒是有点自知之明。
她上岸之前特意还顺了点邬相庭房里的首饰,如果她逃跑成功,就可以把那些首饰当了,换的钱可以成为路费,她就可以去西南找兰铮了。
霜霜很认真地在思考逃跑路线,完全忽视身后的人,邬相庭坐在桌子旁边,抬起眼看了霜霜一眼,他眸色悄然转深,随后就悄然掩盖住了,重新低下头。
他看了下霜霜留在桌子上的粥,伸手端了过来,若霜霜这时候回头,就会发现邬相庭用她方才用过的勺子将剩下的半碗粥尽数喝完了。
不过,霜霜没有回头。
等邬相庭轻咳了两声,霜霜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回到了邬相庭的身边。她重新穿上披风,戴上帷帽,跟着邬相庭走出了雅间,在下楼的时候,霜霜突然捂住了肚子。
邬相庭脚步一顿,看着她,“怎么了?”
霜霜咬着唇,然后小声地说:“我要去更衣。”
邬相庭看着她,那瞬间的眼神很复杂,但是他还是点了下头,在霜霜前去茅房之前,他问了霜霜一句,是否需要人陪同。霜霜装出害羞的样子,连连摇头。
“那我在这等你。”邬相庭轻声说。
霜霜随便点了下头,就匆匆转身离去,她当然不是去茅房。霜霜从酒楼的后门溜了出去,就照着她之前研究好的路线跑了。
她怕邬相庭捉到她,几乎是全力跑着,跑到一半她进了一家成衣铺,不一会她换了一身出来。霜霜行色匆匆,不停地看着左右,现在邬相庭应该已经发现她不见了,霜霜明白自己在短时间内出城的可能性不高,但是邬相庭没有办法在码头久停,她下船之前听说了,邬相庭的船只能停到下午酉时就必须要开走了,她只要撑过去就可以了。
霜霜想过了,她能去的地方,头一个就是客栈,但她能想到,邬相庭一定会想到,所以她不能去,那她还能去哪?
“惹下蜂愁蝶恋,三生锦绣般非因梦幻。”
旁边戏台子传来的唱戏声飘进了霜霜的耳朵里,她先是一愣,随后转身看了过去。片刻后,她抬腿走进了戏台子里。
霜霜用一只首饰换来躲在戏楼的机会,她藏身在后台,因为害怕邬相庭发现她,霜霜干脆还换上了戏服,她坐在最里面,头都不敢往门口那边看,戏台子的老板跟那些表演的戏子打了招呼,故而那些人进来只是好奇地偷看霜霜几眼,倒也没有上前搭话。
霜霜的心跳得很快,她这里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前面戏台子传来的唱戏声,这个戏台子生意不是很好,平时看的客人也不是很多,她方才听到几个人在说,唱完这一阵子就准备换了地方呆了,在这里唱戏,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她低垂着头,因为紧张,她玩着自己的手指,将手指缠绕在一起,又分开。不知道重复了多久,霜霜有些困了,她从坐姿变成了趴姿,唱戏声模模糊糊地传进她的耳朵里,倒成了催眠曲。
她阖着眼,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她十六岁生辰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