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有宫人在一旁打扇,坐在御案前批折子的元珣也觉得闷热难当。
常喜在一旁见着,忙道,“陛下,奴才瞧着外面这天色,晚些时间肯定是会下雨的。等这场雨落下来,天气也会凉快一些。”
元珣低低的“嗯”了一声,端起手边的甘草绿豆汤喝了一口,继续批折子。
没过多久,果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闷雷声,响了一会儿,雨点就砸了下来。
这场雨憋了好几天都没下下来,如今这一下来,雨势就格外的猛烈,哗啦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元珣闷热的心情也随着这场倾盆而下的雨而舒缓了不少,他将御笔放在一侧,起身走到窗前。
透过雕花格子窗往外看,那雨点儿活蹦乱跳的打在嫩绿的芭蕉叶上,远处的天却是黑压压一片,带着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电闪雷鸣,瞧着怪吓人的。
元珣看着这瓢泼大雨,手不自觉的把玩着腰带上那个小小的兰草香包。
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也不知道那个小娇气包这会儿在这做什么别是躲在被窝里不敢动了。
“常喜。”他忽的唤了一声。
“奴才在。”
“前两日御膳房那个扬州厨子做的桂花糯米藕不错,你让他再做一道送去锦绣轩。”
常喜先是一怔,等回过神来,忙道,“是,奴才这就去。”
元珣立在窗边,身边又静了下来。
约莫半个时辰,常喜带着一身湿漉漉的雨气回来复命。
“那道甜品已经给锦绣轩送去了,锦绣轩那边叩谢龙恩。”常喜如是说道,眼中却露出些许犹豫的神色。
元珣一眼就看破他的支支吾吾,“有话就说。”
常喜腰弯的更低了,“沈美人她她好像是病了。奴才过去的时候,沈美人在里间休息,也没露面”
元珣眉心微微蹙起,“病了”
常喜颔首,“是,听说有两日不曾出门了。”
“可请了女医过去”元珣的语气低沉,那日夜里见到她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这才几日过去,怎么就病的出不了门
“这、这奴才也不清楚”常喜额头都冒汗了,刚准备请罪,就见御桌前的元珣把毛笔往笔架山上一放,沉声道,“去看看她。”
常喜愣怔,劝道,“陛下,现在外面下着大雨,要不等雨小了点再出门吧。若是淋到了雨,感感染了风寒,那可不得了。”
元珣置若未闻,起身就往外走,“摆驾。”
夏日的暴雨,笼罩着整座宫城,雨水湿润着各处,各处都变得昏暗起来。
圣驾降临时,锦绣轩的宫人们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去接驾。
安秀姑姑本来守在床前,这会子也赶紧整理仪容,快步走到外头迎驾。
濛濛雨帘中,一袭玄色长袍的皇帝执着油纸伞,大步而来。
“奴婢奴才拜见陛下,陛下金安万福。”安秀姑姑忙带着一众宫人请安,又小心翼翼让到一旁,将元珣迎入殿内。
元珣掸了掸身上的雨珠,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殿内,低声问,“你们小主呢”
安秀姑姑低垂脑袋,稳稳地答,“小主她身子不舒服,这会儿正在屋内休息。”
元珣蹙眉,“朕进去看看她。”
安秀姑姑一怔,先屏退了一干闲杂宫人,又有些难为情似的,看向元珣,“陛下,小主她她这会儿没梳妆,人也憔悴的厉害”
“无妨。”
“陛下,我们小主她并无大碍的,她这是葵水来了。”安秀姑姑悻悻道,“小主第一次来葵水,所以身子不舒服,一直在床上躺着。”
元珣一怔,俊朗的脸庞上也闪过一抹不自然。
安秀姑姑轻声道,“陛下能来探望小主,小主若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的。不过这会小主身上不方便,没办法亲自谢恩,还请陛下体谅。”
元珣侧眸看了眼那放下层层幔帐,女儿家面皮薄,来葵水这种私密事,自己也不好上前多问
他沉吟片刻道,“嗯,那你好好照顾她,若是有不适的地方,就去尚药局叫女医。”
安秀姑姑应道,“是。”
来这本就是来探望她,如今也清楚了她的情况,元珣便不再多留。
就在他抬步准备走的时候,里间响起一阵低低的闷哼声,仔细听,似乎还有隐隐哭声。
元珣的脚步停住,好看的眉眼间泛着一丝冷意,“她在哭”
安秀姑姑一张脸也皱得厉害,叹了口气道,“这女子来葵水,身上总是要不舒服的,小主头次来,还没痛习惯唉,哪个女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元珣有些诧异,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女子来葵水竟会这般难受能痛到哭
““陛下,诶,陛下您这是”
安秀姑姑惊讶唤道,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眨眼,陛下就往屋里走了。
元珣掀开幔帐,屋内光线昏暗,那张女儿脂粉气满满的架子床上,绣花锦被间鼓着一个小小的包。
走近了些,就能听到小山包里传来的小小哭声。
这话一出,小山包像是僵住了。
这次掀被子就没了阻力,元珣将被子掀开,就见床榻上的小姑娘弓着背蜷缩成一团,像是只煮熟的虾子似的。
她如云的乌发散乱着,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小胳膊小脚雪藕似的,都光着,指甲修剪的圆润,泛着浅浅的嫩粉色。
见没了遮蔽,她伸出小手捂着脸,身子背过去。
阿措的肩膀轻轻一抖,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细弱哭腔,“你别看我我现在不舒服还没洗脸不好看的”
元珣有些哭笑不得了,都难受成这样了,她还想着好不好看。
他伸出手掌本想摸一摸她的小脑袋,安慰一下,但想了想,还是收回手,只低低的问,“很痛么”
阿措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语调满是委屈,“痛,好痛,像是有人拿刀子在捅我的肚子”
阿措委屈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