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2 / 2)

她被这样前所未有的傲慢言论震惊了,心中的怒火竟然压倒了恐惧,张开口想要斥责他。但铃铎天女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灼热的脸上感觉到两行清。

那是眼睛被烈火烧成一团胶质滚落的痕迹。

薛景纯收回仙剑,只觉得剑中那股怨愤的诅咒又多了一分,但比起庞大的总量来,就犹如沧海中的一滴水,掀不起太大的波澜。

“天下恨我者不知多少,也不缺你一人,若要报仇,先排上几万年的长队吧……”天魔镇狱一声凶戾非常的鸣响,最终还是渐渐隐去。

不久后,在所有人的碟子上,南方朱雀的图腾微微一震,变为灰败色。

“竟是被玄微拔得了头筹……”虞龙旌捻捻胡子,周围是宇宙万物相继化生。

“贫道别无长处,就是书读得多,只恨平时机会太少,总是不能一展所学。这还要多谢天女,助贫道完善鸿蒙初开的推演格局。”

凝笳天女此时已经迷失在时间回溯的逆向推演过程中,退化成为一个刚刚诞生的魔种。

虞龙旌只是走过去随手一掐,就将它灭掉了。

白虎图腾也随之一震,退去栩栩如生的色彩。

“两位师兄手脚这么快,我也不能继续玩下去了。”王诩笑容可掬,走向遍体鳞伤弦心天女。

“不……求公子高抬贵手,小女子愿意立下心魔誓,随侍公子左右!”弦心天女真是怕了,这个道人自称主修幻术,处处料敌先机,仿佛自己一切都尽在他掌握。

“伤脑筋啊,我这个人一向怜香惜玉,最讨厌强人所难了。”王诩苦恼地摇摇头,让弦心天女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就像姑娘你明明心中恨我恨到牙痒,却要强颜欢笑来奉承我,让我于心不忍。人间认为落花凋零是绝佳的美景,若以花比喻美人,似乎姑娘就这么美丽的死去也不错。”

“阿目祛!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弦心天女惊慌失措地喊道。

但不知怎么了,以往一直随叫随到的不空法师今天却跟死了一样,毫无回应。

下一刻,小巧的螓首滚落在地,满面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青龙图腾那浓翠欲滴的湖绿色熄灭。

另一边,夏元熙看着盘子上变灰败的三个图腾,脸色差的一塌糊涂。

“什么?我竟然拖了大家后腿!老和尚你完蛋了!天上天下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阿目祛静静立在破败到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的大殿角落,这里刚刚被夏元熙狂风骤雨般的剑锋洗礼,几乎把坚硬的玉石地面犁成肥沃疏松的粉尘土壤。

可是即使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攻击中,他竟然能得以全身而退,然后幻化出无穷无尽的僧兵拖延时间。

而就在刚刚,弦心天女的呼救从他随身的铜镜中传来,他竟然毫不在意就捏碎了它。

“欲界天人也不过如此,既然此船倾没,那就只好换一艘船了……”阿目祛喃喃自语。

没来由地,夏元熙嗅到一股危险的气味。

“首先,把人证清除。”阿目祛的声音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声音,它仿佛是呼啸的山风吹过嶙峋溶洞,呜咽着带着空茫的回音,仔细一听,那重重叠浪般的回声竟各不相同,有一种让人生畏的万众合唱意味。

下一刻,年老头陀的皮囊骤然炸裂,从飞溅的血肉中爆发一团巨大的黑雾,一个黑色的长条形的影子用一种爬行的姿态漂浮在半空中。

它形似一只蜈蚣,身体粗如合抱之老树,长则难以估量,和寻常蜈蚣的光洁油亮不同,这个怪物每一节躯干上都充满了可怕的囊肿和变异,密密麻麻的人脸浮现在表面,或老或少,或俊或丑,但那种宛如*的灰黑色只让人联想到不安的病变和恶心;而它不断波动的百足则是这些人脸缝隙处伸出的毛发组成,干枯,粗糙,又污浊无比。

“这什么鬼?”夏元熙谨慎地横剑身前。

“我,或者说我们。在这量如恒沙的大千世界中,为最完美之存在!天道的傀儡,你应该保持敬畏。”所有人脸一起开口道。

“最完美的存在?首先从颜值上就已经被一票否决了好么。”夏元熙嫌弃的看着它丑陋恶心到极致的外表。

“美为何物?丑又是何物?不过凡俗之人肤浅的认识。你也只是天道掌控下碌碌无知的蝼蚁中的一员,你看到的,听到的,皆是天道愿意让你看到的东西,可笑你的就如同牵线木偶般,遵从前人腐朽愚昧的问道之路,无视路旁倒毙的绝大多数蝼蚁——就算不久之后,你也会重蹈这些人的覆辙。”

“你是谁?口出狂言的本事不小嘛……”

“我乃世间一切觉者组成的至尊!当我们还是孤独的个体时,就已经受尽了天道的残酷迫害!还有那些愚弄世人的正邪道术,也都是天道设下的陷阱!所有无知无觉妄图以修炼超脱的愚人都失败了,或是即将面临失败!唯有我们因为放弃作为个体存在,从而获得了真正不朽的永生!”

☆、第281章 镜城·幻三昧(十四)

那怪物说话时,宛如烈风咆哮着,成千上百张不同的灰败人脸用整齐划一的口型开合,让人顿时感觉像面对着无穷无尽的生灵一般。

“你们认为现有的道法典籍都是天道忽悠人的,那你们这种形态又是得自何方?”夏元熙问道。

按它们刚才的说法,似乎是一些苦大仇深或者郁郁不得志的元神,像是蚁群一样集合起来,把自己思维连接在一起,就成了这个硕大无朋的巨无霸。但这种方式无疑难度极高,毕竟元神这种东西纤细脆弱,稍有不慎就会崩溃毁灭。

“无知!这等至高奥秘,自然是吾潜心领悟!”蜈蚣头部浮现出一张消瘦苍老的脸,它比旁的人像更为清晰。

不空法师阿目祛,万年前曾是一位普通的佛修。他所学的密宗法门威力奇大,但心性不佳之人容易被浩如烟海的强**门迷惑,懈怠研习佛法本身,转而研究枝末伎俩,并由此起了嗔恨心、名利心。

随着时间推移,离末法时代越来越近,不仅世间修士们越来越热衷杀人夺宝,连释教净土也多了许多身着僧衣,内心贪婪淫-邪之辈。无论佛道如何诛杀邪魔,总有源源不绝的弟子蒙受蛊惑,堕入邪道。

在更久远的年代,释教也算是百花齐放的各种流派层出不穷,现在主流的华严、净土、律宗等分支皆是那时候成型;但正如倒霉人物,偏多忌讳,在不断有本门弟子越来越突破下限的事情发生后,释教的领袖们也估摸着不对劲了,愈发对经义和戒律严格要求,并吩咐弟子们一丝不苟地照办。

不得不说,这样还是稍微起到了一定效果,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佛门对于佛祖菩萨成道逸闻、经义理论研究等都达到一种空前繁荣的高度。

可是新的问题又随之而来。

当时的讨论氛围不比以前,因为在层出不穷的披袈裟,行坏佛法之事的邪师影响下,比起发展各家学说,佛门更倾向于权威论调。

既然分辨不出哪些弟子的思想有问题,那就立个标准,大家都效法吧。

那段时间,各类经坛、讲堂天天座无虚席,皆是各路和尚们各显神通,展示自己对经义的深入研究,赢了,你就是本届弟子的榜样,大家都要学习你的理论;输了,你不仅要心服口服,还要“改过自新”,抛弃错误的观点,跟着之前视如仇敌异端的对手步调亦步亦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