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完,就被打断了。
锦环看见朝这边走来的阿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香云扭头看见姜氏和阿凝,脸上的傲意一下变成惧意,腿一软就要跪地行礼。
“给我站好了,香云姑娘这样威风,我们还当不得香云姑娘的大礼。”阿凝的声音清淡松缓,却满是冷意。
“太太!六姑娘!奴婢……奴婢也是奉了四姑娘之命……”她跪下去道。
“这个府里,是四姑娘做主,还是我做主?”姜氏怒道。
“当然是太太您做主!”
“这一个个真是反了天了。阿凝,您先进屋去,这些日子我疏于管理,这府里当真要好好治一治才行。”姜氏道。
阿凝回到衔思阁,锦珠锦环都抱着她哭了一回,待问道锦佩时,锦环一脸愤然道:“姑娘你不知道,这个锦佩竟然是那边的人!”
她说那边,手里指的是二房的方向。
“这还是大姑娘查出来的。老爷和太太知道后都呕死了,已经把她卖出去了。”
阿凝点点头,也不很惊讶。早在浮云街遇劫时,阿凝就怀疑了这个锦佩。这丫头身怀武艺,哪里那么容易就被迷香迷倒?她也正想查呢,姐姐倒先她一步了。
这日夜里,荣宛就亲自带着满身伤痕的香云来请罪了。阿凝并没有见她,在未消除怀疑前,她不愿意委屈自己跟她扮演姐妹情深。
第二日,荣宓来瞧阿凝,印证了她对荣宛的怀疑。
“这几日我也得了些消息,你这次遇险,虽然宣王是主谋,但是,在浮云街布下迷药的却是詹府的人,所以,你的怀疑是没错的。”
阿凝倒吸一口冷气,“四姐姐她……何为要这样害我?她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死了!”
荣宓却一点都不惊讶,淡淡道:“咱们两房不睦已久,相亲相爱也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二叔野心勃勃。咱们大齐承爵并不限于嫡长,这东临侯的头衔也是块香饽饽。你大概不知道,小时候寰哥儿也是七灾八难的,其中有多少是人为,如今也难算得清了。”
阿凝一惊,“你是说……”
她比了手指在唇间,又细声道:“心里有数就好。这些年,他们倒是消停了些。你不必担心,只要我在一日,他们就毫无机会。这次詹家做下的事情,我必然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是……詹家的人,为何要帮宣王呢?”阿凝说完这话,自己恍然间瞪大了眼睛。
荣宓笑道:“猜到了?”
“詹大人不想依附靖北王府了?”
荣宓点点头,又鄙夷道:“他们那点伎俩,哪里逃得过我公公的眼睛。詹府和二叔,并不是我们该担心的。”
她更担心的是孙府。此次锦花台,孙仁心丢人丢了个彻底,虽说这是孙仁心自作孽,但世上就有许多人是喜欢把自己的错误归咎到别人身上的,难免孙府不会怨恨秦晚馥,甚至怨恨阿凝。偏偏,如今孙相在朝堂中可是重权在握,与文国舅比肩,若是与之敌对,必然十分枣手。
只不过,荣宓觉得这些事情没必要告诉阿凝。
阿凝看到她神色微有忧虑,“姐姐想什么呢?”
她摸摸阿凝的头发,“没什么。那些个尔虞我诈的,你听听就好,切莫放在心上,有爹娘,我还有寰哥儿在,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阿凝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却不以为然。
历经此事,阿凝哪儿能不操心呢?姐姐毕竟是靖北王府的人,这东临侯府的事情,原不该落到她头上。
阿凝回府后,东临侯只来看过一回,后头便时常不见人影,阿凝找去丰岚院也找不到人。后来问了姜氏,才知道,原来前些日子荣成田经朋友介绍,认识个极擅棋艺的姑娘,后来便时常不回府的,与这姑娘通宵达旦得切磋。
阿凝知道父亲对棋的痴迷,但……这孤男寡女的,通宵达旦,真的只是下棋?连她都不相信。姜氏黯然道:“你爹爹说了,待你祖母身子好些,就把人接到府里来。那姑娘我也见过了,瞧着倒是个规矩的。”
阿凝不满道:“爹爹怎么能这样?我那时候还生死未卜呢,他倒……”在外面寻欢作乐。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姜氏却道:“我了解他的性格。他就是气极了自己,才这样寄情于棋的。院子里的妾氏也不止一个,如今多一个也碍不着我。你也别担心了,养好自己的身子最要紧。”
阿凝心下叹口气,视线落到南窗下美人花瓶中插的几枝腊梅花上。
没想到回到府里,这样多的烦心事。一个个叫她不要担心,可她如今不是小孩子了,面对这种情况哪儿能不担心?
大约只有在那个开满梅花的院子,才能无忧无虑吧。
阿凝到底还是乐观的人,年关临近,阿凝带着锦珠锦环二人一起剪窗花,荣寰也陪在一旁说笑,伴着窗外大雪纷飞的景象,也十分怡然惬意。
院中的四时橘花上仿佛披了一层厚重的棉花,沉甸甸的,那叶子倒愈发绿得可爱。阿凝心中一动,便起身走到案前磨墨作画。
荣寰正欲离开,就碰见刚到荣府的秦晚馥和宁知墨。这两人脚步飞快,差点跟荣寰撞上了。
“阿凝呢?”秦晚馥拉住他,急急问道。
“急什么,她在书房呢!”
秦晚馥去了东厢书房,果然看见阿凝一身豆绿色绣绿色花草暗纹的锦缎小袄,立在案前,满目的娇嫩清新。她定力极佳,听到声响,握着笔毫的手指分毫不动。
秦晚馥脸都要黑了,“病了这样久才好,怎么不在榻上好生歇着?”
“忽然有了灵感,想作一幅橘花图。”
后头进门的宁知墨走进去瞧阿凝笔下的画,只见几只橘花开得正盛,形骨清秀,清新淡雅。
“哎……你画的真好看。”秦晚馥赞道。
宁知墨懂得更多些,诧异道:“这同你以往所画草木的手法有所不同啊。”
“还是墨哥哥眼睛尖,”阿凝笑道,“我以往喜欢精细浓丽的作画方法,今日想试试别的。”
秦晚馥,瞧了她半天,讷讷开口道:“阿凝,锦花台那日,我可真不是故意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