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手里的一盅热茶当场就掼得粉碎,如今陆青山都不敢去回想殿下当时冷到极点的神情。
昨日一整日,他和陈匀都过得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熬到今日,现在荣六姑娘来了,殿下终于正常了。
赵琰又下了一子,阿凝走过去瞧,心下吃了一惊。
东临侯是个棋痴,他的造诣阿凝小时候或许不知道,现在却是知道的,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过去她赢他,也都是他故意想让罢了。可现在一看棋盘的局势,黑子已落入白子的包围之中,东临侯眼见着就要输了。
阿凝下意识地瞧了赵琰一下。赵琰的目光也刚好流连在她身上,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阿凝心下一跳,偏过头,听见东临侯的笑声。
“人人都是祈王殿下画艺非凡,没想到棋艺也如此精湛,今日这场,我输得心服口服!”
赵琰站起身,淡笑道:“承让了。那不知先前的赌约……”
荣成田笑道:“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他吩咐小厮去丰岚院把他那幅视若珍宝的《雪竹图》取来送给祈王殿下。
阿凝更吃惊了。这《雪竹图》是前朝画家徐熙的代表作,徐熙素以画竹而闻名于世,而这幅《雪竹图》是他生前最得意的作品。东临侯收藏的画作中属这幅他最为喜欢,如今却拿出来送人?
“下棋前我就和祈王殿下约好了,若是我输了,都要给出一件最好的珍藏。若是他输了,便把那个武艺高强的女护卫送给咱们府。”荣成田指了指立在陆青山一边的佩剑女子。
阿凝这才注意到今日祈王殿下身后还多跟了一个人。这女子的相貌、衣装着实太不打眼了,立在那儿无声无息的,存在感的确很弱。
这正是一个护卫需要的品质。
原来自去年起,东临侯就一直张罗着给阿凝寻个更可靠的护卫,可吃了前一回锦佩的亏,这回东临侯难免挑得慎之又慎,慎重得过了头就怎么也找不到符合他条件的。
前夜里赵玹在府里放了把小火还闯了衔思阁,让东临侯愈发觉得此事的迫切。刚巧昨日在同僚那里听说祈王殿下常年在外游历,他府里的护卫最为得力,其中也不乏女护卫的。
东临侯记在了心里,原想找个机会去探探,今日就看见祈王殿下亲自出现了。身后果然跟了一男一女两个护卫,东临侯挑护卫如今也很有眼光,一眼就看出这女子是上佳人选,故而才有此一赌。
东临侯道:“阿凝啊,爹爹原想给你赢个好护卫,没想到,祈王殿下棋高一着。只能再过些日子,爹爹再想别的办法了。”
赵琰让陆青山将到手的名画收好,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侯爷是想为荣六姑娘添护卫?”
东临侯点点头道:“小女偶尔出门,身边正缺个会武的护卫。”
赵琰沉吟片刻,给青衣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阿凝道:“青衣,以后她就是你的主子了。”
青衣眉目不动地走过来跪到阿凝跟前,“见过主子!”
“殿下,这……”东临侯迟疑道。
“荣六姑娘是我的学生,”赵琰道,“她的安危,我也应当关心的。何况,今日我也得了侯爷的珍藏,咱们各取所需,岂不正好?”
东临侯笑道,“的确如此!”
世上任何一个人赠送护卫,荣成田或许都要多一分心眼儿,可祈王这样明明白白地赠送,反而最值得信任。况且祈王殿下还是世人公认最光明磊落的谦谦君子,又是阿凝的老师,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这下,他对阿凝的安全总算可以放心了。
东临侯却不知,他给阿凝带来安全的同时,也带来了另一种“危险”。
这话是谁说的?再坚不可摧的碉堡都是从内部攻陷的。
相比于爹爹的信任,阿凝心头却隐隐觉得,殿下这回送护卫和上回送那套青玉镇纸的手段简直异曲同工啊……
赵琰和阿凝出发去倦水湖畔,阿凝瞧了眼门外停的两辆马车,自动进了后面那辆。结果刚走出长宁街,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帘子掀开,祈王殿下坐到了她一旁。
阿凝正诧异,赵琰瞧她一眼,淡定自若道,“倦水湖离京城有些距离,你每回出门又容易出岔子,我可不想到时候东临侯管我要人,还是一路看着你比较好。”
阿凝眼睛都瞪大了,可赵琰向来练就一番泰然自若,在阿凝愤愤然的目光下,照样能面不改色,还朝她春风般的笑了一下,“快些,不然入夜前赶不回来了。”
阿凝还能说什么?只得乖乖坐下。幸好马车够大,两人各占一个角落,也不妨碍。只是,那阵若有似无的清冷梅香,总是让阿凝分神。
她琢磨着,自己正月里制的梅香,总不如祈王府里的梅香好,不知问题是出在了哪个环节上,一手支着颐,陷入沉思。
赵琰呢,此时手里还拿了卷书,正正经经看着,可一双眼却根本没在书上,透过书籍的边缘,全落在某个白衣精灵身上了。
这丫头真是,穿什么都能漂亮得扎眼。
原本因为赵玹而抑郁的心情,在瑞和堂看见荣家阿凝的刹那,忽然就消逝了。
姑娘长得太好,自然容易引来男子的觊觎,这是人之常情。想到这么漂亮的阿凝是属于他的,他就忍不住心情舒畅。
不得不说祈王殿下完全忘了,人家姑娘还姓荣,还没跟你姓赵哩,怎的就属于他的了?
“殿下,咱们要去南安侯府一趟么?不晓得姚姐姐有没有出发。”阿凝有此一问,因为从长宁街出京就要经过南安侯府附近,十分顺路。她觉得,赵琰既然来接她,也有可能去接姚沉欢。
赵琰不以为然道:“你还关心她?她自有我那七弟去接,不用你操心。”
阿凝一惊,“今日宣王殿下也要来么?”她没见过他,但因为之前两次袭击绑架,她有点怕他。
赵琰看出她的心思,笑得明月清风,“有我在,你怕什么?”
阿凝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我听陈公公说过,你这大半年的,一直在喝药,一年内都不能动用内功。你确定自己还能行么?”
赵琰神色一滞,心里暗骂陈匀多嘴,脸色却还是笑着,带了几分调侃和轻佻,“我能不能行,我倒真想让你见识见识。”
只可惜祈王殿下高估了阿凝在这方面的领悟力。她神色未变,“我可不想遇到劫匪,还是不见识的好。”
男子淡淡看她一眼,带了几分无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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