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现身灵州,自然不能对外透露是东临侯府的姑娘,是以用了个化名,赵凝。“凝”,是取了她的小名儿,这“赵”,是赵琰给私自定下的。阿凝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公之于众了。
这算是祈王殿下某些奇怪的蛮横之一了。
阿凝原以为这谢姑娘来找她,只因她是祈王殿下未曾露过面的学生,好奇来瞧瞧而已,三言两语打发了就是。可没想到,她却是来试探自己的画艺的。
“我也是极喜欢作画的,今日特地带了珍藏的宝墨来,想见识一番赵姑娘的画艺。”她捧出的墨的确是宝墨,和当初赵琰送给阿凝的八烟松一样,出自潘谷之手。只不过,品种比起八烟松来,还差了一些。
阿凝坐在那儿没动,哪里有找上门来逼人画画的道理?
谢清溪大约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当下笑了下,“我是极崇敬子熙先生的,原想向子熙先生请教,可是先生太忙了,我去找过几次也没能见到,所以才转而向姑娘……”
“找我做什么?”
疏淡清雅的男声响起,赵琰走进院子,看见闯进清雪苑的是个姑娘,暗自松了口气。
谢清溪看见赵琰,惊喜不已。
“殿下!”
“这位是?”赵琰困惑道。
“这是谢先生的掌珠谢姑娘!”身后的陆青山提醒道。
“殿下,我去年还特地去京里找过殿下的,殿下不记得了?”谢清溪道。
少女目中满是热切的光芒,眸中有明显的爱慕,激动的就差没奔过去抱住赵琰了。阿凝坐在那儿闲闲瞧着,此刻若是没有帷帽,便能看见她唇角若有似无的笑——这标准的赵琰式动作,阿凝已经在不经意间学了个十足。
这笑,自然是讽笑。
赵琰从容不迫地走到阿凝身边,低头定定看了她一眼。
阿凝也仰着一张小脸看他,冷不防,他忽然伸手把她头顶的帷帽掀了去。
“既然在院子里,就不用戴这劳什子了。”
一张倾世雪颜露出来,瞬间把整个院子都照亮了。谢清溪恍瞧一眼,脚下差点站不住。
阿凝嘟了嘟嘴。真是什么话都被他说尽了,他怎么都有理。
赵琰对阿凝柔声道:“吃过了没有?这里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这声音温柔的,简直让阿凝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要说平时祈王殿下其实也挺温柔的,可是温柔中往往揉了若有似无的恶作剧般的笑意,仿佛一边温柔还一边想着怎么捉弄她一样。但现在不同。
阿凝用余光瞟了一样谢清溪,见她失魂落魄的,也没狠下心刺激别人,只点了下头。
赵琰又道:“早上怎么穿得这样单薄?着凉了可如何是好?”他转身吩咐锦青去拿衣裳。
待锦青捧出一件粉色缎面樱草四君子暗花的斗篷来,赵琰亲自给阿凝披上。
他这才看向呆立在那里的谢清溪,“谢姑娘,找我有什么事么?”
谢清溪沉默一会儿,看着对面一对容貌绝世的璧人,道:“殿下,这位赵姑娘,真的只是您的学生么?”
赵琰笑了一下,月洒寒江般的清隽俊逸,“当然不止。”
他这话似是而非的,可谢清溪却是全懂了。她最后看了眼阿凝,那双眸子的璀璨光辉彻底刺伤了她。
“殿下,赵姑娘,是我打扰了!我这就告退。”
待谢清溪离开院子,阿凝就把身上的斗篷拿下来,“殿下这演的是哪一出呀?”
赵琰又重新把斗篷给她披上,笑道:“劳烦阿凝配合我。我感激不尽。”
这个谢清溪,他其实有些印象,因为她实在太缠人了,又因是谢至臻的女儿,他也不好给人太难看。今日倒正好是个拒绝的好机会。
阿凝拿了帷帽在手里,“你不是说见外人都要带着么,今儿怎么又这样大方了?”小姑娘眸光流转的,唇间一抹笑意。
赵琰笑道,“我是说见别的男子要带着,女子就不必了。”
阿凝道:“哦,难道殿下没听说过,有些女子也会看上女子的么?”
赵琰一愣,发现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阿凝看他皱眉的模样,禁不住笑出了声儿。
尽管有这么一段插曲,今日阿凝的兴致还是很高,因为赵琰带着她去游清陌山的临仙崖。
在灵州地界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能一起爬上临仙崖,在崖顶许愿的情侣,便能一生琴瑟和鸣,岁月安好。
当时还没到灵州时,阿凝就听锦珠说起过。阿凝自然不信这说法,赵琰就更不信了,两个人都十分务实。这次去临仙崖,也就是看看风景而已。
两人骑着马穿过大片雪白的槐花林,渐渐能听到水声,阿凝心头一喜,加快了速度。
赵琰看她身子颠啊颠的,皱了下眉。这丫头骑术不佳,还敢骑这么快。
“阿凝!慢些!”
玉树临风、年华正好的赵琰有时候觉得,自己有点像带孩子的老嬷嬷。
阿凝已经跑没影儿了。此时,她望着眼前气势恢宏的临仙崖瀑布,简直看呆了。
这里正是临仙崖的崖底。飞流直泻的瀑布洒下万斛珍珠,落在碧透清灵的绿水潭中,潭底有游鱼嬉戏,潭上飘着淡淡烟岚,如仙境一般。阿凝立在潭边,身上被溅到不少清凉的水珠子,她却丝毫不觉,还伸手去摸水里的鱼儿。
赵琰走过来,拉着她往后退,她不愿意,他就二话不说,把她整个儿抱起来。
“身上都溅湿了。”
阿凝窝在他怀里也没反抗,抬头看见他清隽的容颜、柔和的眸光,她忽然间仿佛能听到自己心头的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