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对于江衍来说,朝夕相处貌似也产生不了太多的感情,他在快要走出文华阁的时候才想起还有殷姜这么个人来,于是急急忙忙的往里面走,上楼梯的时候正撞见裹了一身厚厚衣服的殷姜缩头缩脑的下来,看样子是准备顶着风雪回去了。
江衍莫名的觉得殷姜这副样子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好作罢,他说道:“外面比现在还冷,我记得你家挺远的,不如留下来吧?”
殷姜听到那句冷字就下意识的抖了抖,不过他还是坚持的说道:“不算远,劳陛下担心了。”
态度居然很冷漠,还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委屈。
江衍想了想,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想不明白,只好开口问。
“怎么了?你在恼我?”
被这莫名其妙的语气堵得心肝疼,殷姜简直想撬开江衍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为什么第一个问的是那个死鱼眼?为什么记得那两个老头却不记得他?为什么走到半路上才想起来这里还等了个人?
没错!殷姜就是觉得委屈了!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原本以为他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要负责到底,为此他特意换了身份过去,想要提点他,在暗中给他一些帮助,如果实在不行,他都已经做好了能做的所有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严阵以待的假想敌是个猴子派来的逗比,皇位那么重要的东西说给就给,没他什么事了,反倒把他显得多么坏。
殷姜真的不觉得自己有做错过什么,他那个时候又不知道宸王没死,再加上江家人的本能,对于那几个亲王庶子身份的微妙在意,江衍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他顺利的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还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本来这时候他给小皇帝好好安排一番,再留下一些人手震慑就齐活了,他留下的人会替他收拢人心,有裴家支撑,还有太傅教养,基本上等到他成年,这皇位也就算坐稳了。他利用他一场,还他一个至高无上的皇位,多公平?千算万算算不到宸王命硬成这样,匈奴十几万人头砸下去,连声响都听不着,而且还有一颗慈父心肝,把怀着正常交易心思的他衬托的无比丑陋和现实。
不理解殷姜委屈的点在哪里,他又不回答,江衍只好又问了一遍:“那你是要现在赶回去吗?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
殷姜看了一眼天色,果断决定留下来。
风雪呼啸,江衍也懒得让人再去给殷姜收拾宫室,承天殿侧殿正好收拾了一早上,到现在应该已经收拾好了,让他住进去刚好。
殷姜没有对此发表意见,江衍也就真的当他没意见,摆摆手,拾级而上,走进了寝殿。
挥退了要上前伺候他换衣服的小宫女,殷姜来回走了几步,把门关紧。
他不习惯在有很多生人的地方入睡,即使留下来,也不想被打搅。
殷姜躺在了床上,一只手枕在脑后,从怀里摸出一块玉来,这是快挺难得的暖玉,巴掌大小,圆形,底下坠着穿花蝴蝶,看上去花俏的不像是他会用的东西,但是这是他离家的时候,母亲交给他的东西,据说原本是一对儿的,后来战乱,两块玉分开就再也没找到。
殷姜在江衍的身上看到过另外一块,但是他也没在意,这时候想起来,反倒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玉他握在手里的感觉和握着人的手腕没区别,温暖的好像会呼吸,只要一想到另外一块玉的主人也在握着相同的暖玉,他的心就忍不住的战栗起来。
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关心,却被无视得彻底,平生第一次这么关注一个人,简直到了移不开眼的地步,而对方一无所知,甚至讨厌他入骨。
殷姜握着手里的圆玉,短暂的陷入了迷茫。
蒋晓风的事情,既然怀疑,不查个清清楚楚不是宸王殿下的风格,之所以一整天没来就是因为他亲自出宫去查了,这一查,果然查出些不对劲的地方。
江翎没有立刻办这件事情,他想锻炼江衍,就不能替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包揽下来,在一边适当提点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江衍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很多,这种事情教上一次两次,他以后自己就会了。
第37章 王妃
和往年不同,今年王都要格外冷一些,即使点了炭火,铺了地龙,还是能感觉到那股寒气在一寸寸侵蚀着身体,辇车里更是这样,仿佛呼吸的空气里都带着透入骨髓的寒意。
天一冷,江衍就不太想动,往年这时候他早早的就窝在了自己的宫殿里不出门,但是现在,不仅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上早朝,过后还要照常上课,中午也闲不下来,要去小校场蹲半个时辰的马步,最近天气冷,马步改成了骑马,即使是这样,一天骑半个时辰的马还是挺累的,就这还不算,傍晚六叔要过来看着他批奏折,晚上还要完成太傅交代的功课。
江衍捧着手里的热茶,吹了吹,喝了一口,他觉得每天唯一能闲下来的时候就是临睡之前了,完成了一天的事情,坐在床边喝一杯茶,看几页书,然后入睡。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问侍立在一边的周宁:“我前几天让平安去办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周宁想了想,说道:“应该……没有吧?周统领没来过,蒋太傅的事情当年闹得太大了,即使他是真的被冤枉的,只怕想查也困难。”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若真是污蔑,眼看着事情闹大,心虚的人自然会更加小心的扫尾,过去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怎么可能还会这么轻易的让人查出线索来?
江衍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尤其他派的人还是周平安这样没经验也没心眼的,查起来就更加困难了,但是他真的没有信任的人可以用,父亲的那些旧部和他之前很明显的隔了一层,很多人的心思对他来说一览无余,即使慢慢学会了无视,学会了应付做戏,但是让他去信任这些人,他真的做不到。
江衍想了想,忽然觉得事情被他弄得复杂了,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什么方面入手比较容易查案,什么比直接问当事人简单?他相信蒋晓风不是那样的人,那就给他一个解释和查清案子的机会。
江衍说到做到,他第二天就去找了蒋晓风,还没开口,看着蒋太傅默不作声的把书翻到了昨天上课的那几页,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书忘记背了。
这真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要如何把话题从忘记背书跳跃到,太傅朕知道你是冤枉的朕相信你所以给你一个查案的机会呢?
好像无论怎么说都会变成忘记背书的借口,江衍有些无奈,所以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蒋晓风露出的思考的表情,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说道:“我记不清了。”
江衍一愣,他看向蒋晓风,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记不清是不是我做的事情了,也许真的是我那天喝多了,李大人家的酒很烈。”蒋晓风平静的说道。
江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呆呆的说道:“可,可是我觉得太傅不是那样的人啊,您之前不还说是陷……”
蒋晓风第一次打断了江衍的话,“陷害我,我有什么值得李大小姐陷害的地方?”
“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大可以风风光光的去做她的世子妃,何必弄到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境地?”
江衍沉默了一下,想到内定李家小姐作为世子妃续弦的是平王世子,他这辈子见过的最丑的人就是他了,这人丑得连江玄婴都要退一射之地,年纪又足可以做她父亲,如果李家小姐是因为不想嫁给平王世子而随便找了个人赖上,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吧?
蒋晓风却没见过平王世子,也不了解这人的年纪,他在文华阁也有一段日子了,江家的子弟生得什么模样大概有数,在他的心目中,世子就该是像江衍或者秦王公子瑞王世子那样的俊秀出挑,他呢?按照惯例科举一甲入翰林院编修,七品官,状元好一点,从六品,而人家生来是世子,以后是郡王,放弃这样的良人来陷害他?他倒觉得,李家小姐才是那个被陷害的人。
江衍还想要说什么,蒋晓风却不听了,他那双大的诡异的瞳仁眯了眯,说道:“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谈谈你忘记背书的问题。”
江衍:“……”
周平安已经在李府外头转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