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奏折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罪名,最重要的是欺上瞒下,每一个人都死不足惜,他补充了一句:“罪名属实,斩首示众,就不连坐了,子孙取消五代科举资格。”
没有人对他的决定有异议,因为上官秋明点出来的这些人都太凑巧了,几乎所有和李恒一党有关系的都在内,剩下的人里面没有人和他们有利益牵扯。
但是也有明眼人在等着看江衍的笑话,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一连处置了三个尚书还是吏部户部刑部这样的重要机构,就等着群龙无首,无以为继吧。
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各样的心声,这一片乱麻麻中,江衍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熟悉的叹息。
“只是没了几个尚书,算不得什么,吏部提拔李素亭,户部选张唯义,刑部调配你那个天生神力的小跟班,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办。”
江衍呆住了,这是江玄婴的声音,起先他以为是听到了江玄婴的心声,但是越听越不对劲,这不是心声,是在和他说话!
江玄婴似乎是笑了一下:“家学武功,传音入密,没吓到你吧?”
江衍瞪大了眼睛,这时江玄婴轻声说道:“江衍,我可以叫你承远吗?承远,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最后帮你一次,算是两不相欠了吧。”
江衍惊得起身往御阶下走了好几步,想要在人群中找到江玄婴,然而之后,就没了声音。
第62章 美人倾城
江玄婴在假扮殷姜的时候,曾经带江衍去见过李素亭,这是看上去就很精明的一个人,他在吏部足足做了五年,但是要说能有那个本事去当尚书,江衍是不信的,但是他刚才一个冲动,六部尚书去了二分之一,再糟糕的结果他都想过了。
户部确实有张唯义这个人,他一直是户部尚书的心腹,不过地位不高,年纪也有些大了,江衍一直没有关注过他,不过既然江玄婴这么说了,起码不会无的放矢,江衍的脑中迅速分析了利弊,却没有发现,他下意识的开始相信江玄婴的话。
一阵一阵的心声传来江衍仔细在人群中分辨,他想找出江玄婴,但是无果。
……
“放开我!放开我!官场里有谁是干净的!小皇帝究竟想干什么!干什么!”
“呵,完了,一辈子全完了,若是当初……”
“为什么那些尚书党羽可以跪在离陛下那么近的地方?那么近,那么近,也许陛下的龙靴曾经走过那里,也许还停下来过,靴子底轻轻的碾过那些人跪着的地方……”
“户部尚书都要办,小皇帝是想对秦王动手了吧?”
“陛下龙威日重,穿着冕服的样子……真是让人恨不得,恨不得跪在他脚下,一寸一寸的亲吻他走过的地面。”
“她声音真好听,长得也好美,生气了,脸颊会不会是红的呢……”
“年轻气盛,真是年轻气盛,端看这江小子如何收场。”
“美人倾城是传说,但倾国却有,仅此一人……能让她对我笑一笑,就算是要了脑袋又怎么样?”
耳边不断传来喧闹的声音,每一个人的心声都回荡在他的脑海,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后悔不迭,有的破口大骂,有的拜服于他的威严之下,有的还在梦游一般,肖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见过的佳人。
江衍感到一阵的心烦意乱,他看向人群,在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真实,看不出来虚假,就像江玄婴扮演过的每一个人,轻浮的江婴,温柔的姐姐,忠心的殷姜,还有阴险可恶的江玄婴,他看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他。
呵,说要离开了吗?还真是两不相欠啊,不仅不欠他的,他也许还要欠了江玄婴,江玄婴多么慷慨的人啊?不仅把他从一个落魄的皇孙变成了大显的皇帝,把他从迷茫的泥沼中拯救出来,给了他希望,还给他铺平了路,并且事了拂衣去,没有权倾朝野,没有立地皇帝。这简直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应该要谢谢他才对,欠他的,还都还不清。
欠他的,还都还不清。
江衍握紧了六叔送给他的暖玉,只觉得全身冰凉,如同坐在一个冰窖里,四周吹来阵阵的寒风,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冻成冰,只有手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微薄的温度,犹如风中烛火。
江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没人有异议,就照朕说的办,退朝。”
苏青高声的把话传了三遍,江衍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下御阶,走出了大殿,他身后跟着长长的仪仗,仿佛看不到尽头。
人群中的江玄婴似有所觉,抬了一下头,复杂的表情被隐藏在中年人干黄的面皮下。
走就走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小皇帝会是个不错的皇帝,而他也该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即使曾经有过心动,也想过行动,但是江衍百代嫡传的血脉就是一座高高的山峰,血脉是江家的诅咒,让他无法企及。
和一个人在一起,是一辈子的事情,江玄婴是个对感情要求很多的人,他不确定自己真的和江衍在一起之后,会不会忍得住他成婚生子,和别的人生下那百代嫡传的尊贵血脉。
早知结局,不如不见,这样最好。
早朝结束之后,不出意外的整个北陵城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六部主理天下三十六郡各项大小事务,这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情,新君上任,一办就是三个,简直丧心病狂。
江玄婴出了皇宫,打发了来接自家老爷下朝的车夫,转到一条暗巷,敲开了门。
来开门的是个模样普通的男子,见到江玄婴,他微微低下头,江玄婴换下身上的衣服,直接撕掉了脸上的面皮,他只是临时决定要顶替这个官员上一天早朝,等那个车夫回府,就会发现自家的老爷光着身子睡倒在书房里,活脱脱一个话本小说里遇到艳鬼的事后场景。
江玄婴撕开那面皮的时候发现自己多撕了一张,他摸了摸脸,眼神一沉,随即在脸上覆上一张金属的面具。
暗卫低下头,恭谨的说道:“少主,我们随时可以离开了。”
江玄婴微微点了一下头,“不早了,是该回去一趟。”
“五份碎帛已经齐全,给家里回个话。”
“是,少主。”
“少主,既然已经要回去的话,那,阿冬阿夏他们……是不是也要一起带走?”
江玄婴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被自己送给小皇帝的两个暗卫还在周平安那里天天伪装傻子,他顿了顿:“人就留在那里吧,这几年,不安全。”
暗卫立刻不说话了,身为江家的暗卫,虽然不觉得那个杀人只能靠脸的小皇帝有多值得效忠,但是只要一想起那个小皇帝身上流着的血,再加一个不安全,他就恨不得自己抡袖子上。
在江家人的眼里,大显开国先祖太宗皇帝只能算得上个叛逆二流子,入世修行修到后来竟然跟一群凡人扯了大旗当了皇帝,还跟一个战奴结成伴侣,甚至动用禁术,生下两人的后代,还好禁术成功,只要了他的修为寿元,没有坏了血脉。之后变成凡人,他的脑子更加坏了,居然给自己元灵期的家主父亲扣了个大显开国皇帝的名号,这简直是脑残典范,但是谁让人家是唯一保存完好的嫡支,身上的血脉纯粹到普通的世家子弟见到他们,当场就能被气息压得腿软。
前几代帝王,尤其是江衍的祖父那一代,是因为他们没有弄明白如何正确的选择皇后,看人只看脸,而元初帝却是因为早期势力单薄,娶了一位才华出众唯独长相不佳的皇后,后来还给废了,但是就是因为这样,太子的血脉变得前所未有的优秀。
好吧,也不是太优秀,他也有点脑残,无视了江家前前后后明示暗示,愣是娶了裴家的女儿,当时家主听到这个消息都要跪下来了,裴家,是哪个裴家?不就是那个该死的战奴!禁术生下的两个孩子,姓江的只流着太宗一个人的血,姓裴的,尼玛流着那个战奴的血……和太宗一半的血啊!他家的女儿是能娶的嘛?尼玛的同宗同源!
这下好了,生的孩子不是脑残就是傻子,近亲相亲导致的危害江家可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切身体会到的,为了血脉的纯粹,江家曾经有脑残做出兄妹苟合的事情来,暗地里实验了数百年,生下的孩子足足有一个暗卫营,不是畸形就是疯子傻子,只有一个人看上去正常又优秀,被这对丧心病狂的兄妹放到了明面上,后来婴儿长到十岁了,可以修炼内功起步,他表现的十分优秀,然后耐心的等了好几年,直到接触到药理,他仔仔细细研究了许久,研究出了一种奇毒,把毒下给了兄妹二人……外加十个长老和当时同在官学的一百多个家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