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被大奶奶的说得低下了头,正拿不定主意——她既怜悯蕙莲,又怕因此沾上官司,不知如何是好。就听玉瀚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六奶奶是要可怜谁呢?”说着人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大奶奶正迎面对小叔子碰上了,便退了一步重新回了屋子,却急忙向六爷道:“六爷可知红裳的男人出了事?”
汤玉瀚便道:“听人说了,不过是些许小事,何必放在心上?”走到云娘面前,先道声“别怕,”又低头细看了一回见她神色还好,方道:“大嫂又何苦来告诉云娘,她哪里经过这个?”
大奶奶摇头道:“我岂会无事乱传话?只是祖父有命,我不得不从罢了。”又道:“也罢,恶人又是我做的,我还是先走吧。”说着又向蕙莲喝一声道:“别再哭哭啼啼的,赶紧出了这里!”
蕙莲便起身跟了过去,只是再也忍不住,一头走,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云娘心里十分不忍,却转过头不去看她。
只听玉瀚冷笑道:“我房里的人,什么时候许别人随意带走了?这个丫头给我留下!”
云娘转回头来,正见大奶奶也转过身,向玉瀚苦笑道:“六爷,今天可不是胡闹的时候,祖父命我将周家的人都撵出去,这丫头正是周家的。我只怕六奶奶心里不自在,特特地自己过来说给她听,如今六奶奶明白了,六爷怎么反糊涂了?”
“什么糊涂明白的,这个丫头既然在我们房里,我若不答应,谁也不许带走!”汤玉瀚并不让步,却向蕙莲道:“你回房去吧,若要人服侍,六奶奶自会叫你上来。”
蕙莲方才听了玉瀚不许人将她带走的话,便已经止了哭,现在瞪大眼睛看着玉瀚,然后赶紧跪下向他和云娘行礼,“多谢六爷和六奶奶了!”便要退回去。
可是大奶奶正挡在门前,拿一只手指着她道:“不行,侯爷已经说了,周家的人再不能留!”
蕙莲再不敢冲撞大奶奶,却一猫腰从大奶奶的手臂下钻了出去,几步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大奶奶气得瞪着玉瀚道:“六爷,你一定要包庇周家的丫头,一会祖父发了火,我看你怎么样!”
玉瀚却笑道:“这丫头果然是个机灵的,我们六房怎么能放呢?”又道:“祖父处自然我去说,大嫂不必担心。”
正说着,听雪轩里果真来了人,亦立在门前传话道:“侯爷命六爷立时过去!”
汤玉瀚便道:“大嫂请回吧,我这就过听雪轩去分说明白。”
大奶奶只得跺跺脚走了。
虽然刚刚大家都不愉快,可是云娘却不能不讲礼数,将大嫂送到了院门前,回身见玉瀚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只拉了他的衣襟道:“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真是拖累你了。”
原来自玉瀚进门,她便觉得不对了,这时节他怎么能早早就回了家里?且他并没有穿早上的那身官服,而是换了件青缎袍子,平白无故的,为什么就换衣裳?一定是有事。可是此时,又哪里是说话的时候,见来传话的人满脸急切,便也催道:“你先过去吧。”
汤玉瀚看着云娘那双白皙细嫩的小手正拉住自己,一双眼睛里尽是担忧,先劝慰道:“此事与你何干?”又笑,“我先送你回去。”说着上前将云娘抱在怀里,送进屋中。
方才大奶奶过来,又有听雪轩的下人传话,眼下院子里早已经聚了许多人,玉瀚便当着这些人将自己抱起来,云娘脸马上臊得红了,只是她如今挺着大肚子,倒不敢挣,只小声嘀咕,“青天白日的,都让人看到了。”
玉瀚却不理,将她送到炕上,却在她耳边道:“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我没事的。”说完方出了门。
云娘拿手握着双颊,悄悄地笑了,方才所有的心事倒散了大半。
第139章 罢官
玉瀚还没回来,云娘便听到他被罢了官。
府内的人都说,外面盛传六房的管事聚众赌博,又仗着玉瀚的势滋生事端,被人告到了顺天府,查明实情,报到了御前,圣上大怒,直接免了玉瀚的羽林卫指挥使,令他回家闭门思过。
老侯爷气坏了,正在痛骂六爷。
云娘听罢,也不说什么,只起身去了厨房——原来自他们搬回正屋,小厨房亦迁了过来,就在屋后面的倒座里,亲手做了几样菜肴。
如今李嬷嬷和邓嬷嬷都不在,江花和如蓝便紧紧跟在她身后,十分劝阻,“六奶奶,身子要紧,可不能累着了。”
云娘便笑了,“如今你们倒也学得啰嗦了。”又道:“我又不做重活,只想着这天气越发地冷了,正要喝点热汤才好,又算什么呢。”一时选了料,洗切之后放好,将汤煨在灶上,等玉瀚回来。
玉瀚在听雪轩里并未停太久,回来时汤尚且没有煨到火候。云娘看着丫头们帮他拿衣裳,欠身笑道:“还要等一会才能开饭。”
“我又不饿,哪里急着吃?”汤玉瀚说着洗了手上来,照例要先看她的肚子,几句闲话过后,便挥手让人下去,笑道:“你一定也听了消息吧。”
“听她们说了些,”云娘亦笑,“正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歇些日子。”
汤玉瀚的眸色便亮了,“你又知道我迟早还会回去的。”
“嗯,”云娘点头,“你方才告诉的话,我就听明白了。”
“这里头有些事情……”
汤玉瀚一语未了,云娘便拦住他,“你的公事不同别人,伴驾本就有许多机密,我既不懂也懒得听,倒不如我们商量商量给孩子起个名字。”
男人们在外面做大事,往往并不愿意告诉家里人,玉瀚倒不是如此,可是云娘自他回家后已经冷静下来,细一思忖,便感觉出周三的事情肯定有些不对。周三赌了那么久也没有出过事,偏偏眼下玉瀚前程正好时被闹了出来,而且直接指向玉瀚,只能说明一定有人在被后捣鬼了。
再听玉瀚的语气,也有着几分为难,且自己曾听四皇子妃前些时候提汝南侯府的事,心里便猜测到有可能是那位赵爷在背后闹的,然后取代了玉瀚。
再想皇上明明对汝南侯府的人如此讨厌,就是赵爷爬上了羽林卫指挥使的位子,也未必能如玉瀚一般受皇上重用。毕竟京中有共有二十六卫,都是皇上的心腹,所掌权柄亦由皇上授命。
而玉瀚因为这一点小事被罢官,皇上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没准亦是如当年他被贬到盛泽镇时一般呢,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就算不能再做官,又有什么?他们有产业,就是分家出去日子也能过得很好。
既然玉瀚不让自己担心,云娘便不担心,眼下更是含糊过去。
玉瀚听了云娘说起孩子的名字,兴致马上就高了起来,“你也想到了?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要准备出几个好名字,有男孩的,也有女孩的,而且还要虑到万一是双胎。”
“我这一胎不会生两的吧?”云娘疑惑地道:“御医来看了,也没提过。”
“我只这么一说,”玉瀚笑道:“,去年四房的堂嫂就一胎生了两个儿子,所以我们都要想到才是。”说着便让人拿了笔墨,一下写下了几十个字,“如果是儿子,名字应该是从山字旁的,如果是女儿,便是从文字旁的。这些都是我闲时想的字,你看一看,挑哪些好?”
云娘在家里无事时也想了些,她虽然已经识字了,也能读书,但总比不得玉瀚的学问深厚,便凑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有生僻的便问是什么意思。
但凡人对儿女,未免容易生那求全之心,就算是孩子还没有降生,便恨不得给他起一个极佳的名字,云娘亦是如此,看了半晌,竟然没有挑出一个满意的,“虽然都是好的,可是会不会还有更好的?”
玉瀚其实也是一样,于是到书房搬回来一套《说文解字》,两人一页页地翻看,每遇到字形字义均嘉的字,便先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