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老狐狸还在观望,近年新崛起的世家却忍不住暗暗讨好,若不是顾及宁帝手里还攥着那方玉玺,怕是早就忙不迭的抱大腿了。
如是这样,宁帝还是十分尴尬,他的面子这是让萧晋放在地上踩了。却也无可奈何,大齐不少的官员,他早就使唤不动了,眼见的,都是萧晋的人。
萧晋还是沉着脸,用木生的话说,就是一副“你们都去死!”的表情。
一点儿脸也不给那些墙头草的大臣留,那些人也识趣,这位可是连皇帝都得忍着的,自己又何德何能让他给个好脸,便悻悻的坐了下去。
月上中天,一大帮子人喝的满面通红,不少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原形毕露,开始毫不顾忌的调戏宫女,甚者,搂了舞女在腿上。
宁帝当政的四年里,他们松散惯了,也不用顾忌,毕竟上首的皇帝也是醉眼迷离的揉搓着怀里的侍酒宫人。满殿上下一片荒唐。
木生看着就向萧晋身前站了站,观察着他家殿下的表情,生怕年少经不起诱惑学坏了,可这看不见却能听见,真是让他的脸一片臊红。
不少看不过眼的,都起身离席,宁帝也顾不上了,因他近日本就不痛快,又喝昏了头人事不知。
萧晋也不欲多留,拂袖离去,木生紧跟在后头。今日到场不过是宣告他已回,目的达到也不多做停留,况他见了宁帝那副样子就觉得作呕。
和他父亲一样,满口的仁义道德,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
长安王府书房的灯掌起后,一道人影便从原本的房檐之上入了屋内。
“王爷,倒是让我好等。”女子的声线格外勾人,却毫不违和的带着三分侠气,丝毫不让人觉得轻浮,反倒是一种快意油然而起。
萧晋抽了一册书出来,只淡淡道“没人让你等。”
女子早就习惯了他这又臭又硬的坏脾气,也不觉得尴尬。只挑了把椅子,将随身带着的剑放在身侧的桌上才坐下。
木生端了茶进来,抬眼便见散漫坐在圈椅上的司徒映来。
乌发红唇,雪肌贝齿,尤其是那眉眼,羽玉眉下一双丹凤眼,却上眼睑更长些,带着一股灵气,又有三分侠气不羁。头发高高束在脑后,一身红色劲装,袖口利落的扎起,端是个灵秀又剔透的姑娘。
木生却知道,这姑娘,可是个惹不得的,是上届武林盟主的闺女,一副刁脾气。
司徒映来挑了挑眉,眯起眼睛看着萧晋道“也是,你帮我报仇,我借你江湖势力,咱俩谁都不欠谁的。”
萧晋翻了一页书“你知道就好。”武林也似朝堂,稍有不慎,全家就跟着遭了殃。
上届武林盟主司徒端因身怀宝物被人妒恨,全家让人下了药,一群官兵就进来像切白菜一样一刀一个,就一小女儿在奶娘保护下得了幸免。
那小女儿就是司徒映来,那下药的就是兵部侍郎,他勾结了司徒家的府丁。
朝堂上,司徒映来压根儿插不上手,刚巧萧晋需要借助江湖势力,两人一拍即合,至今算是合作愉快,那兵部侍郎现今就还吊了一口气。
司徒映来抿了一口茶水,只觉得苦涩,没有酒来得畅快,偏她爱酒,却不胜酒力,甚是遗憾。
“我后日起行,便回长陵了。”司徒映来与他道“多少算是朋友了,你不送别一下。”
萧晋这惊讶的看她一眼,合上书道“你也舍得走,本王以为,你沉迷美色打算在邺城一辈子了。本王抽不开身,让木生送你”
司徒映来苦笑“他看不上我,我也配不上他,到底都是我死缠烂打,他也不应我,我又何苦自甘轻贱。”
又语气一转,接着轻快的开口“我同你说笑的,你可别让人送我,蛮不自在的。”
“你倒是拿的起放的下。”不似我,看上的,就算不择手段也不能放下。
司徒映来起身拎了剑,临走时道“听说……你十分中意唐家那个小姑娘,好好对人家,别总臭着一张脸,这样人家小姑娘如何看得上你。”
萧晋瞪了她一眼,那明显就是说,阿迟除了我,她还想看上谁?司徒映来你别瞎说话。
实际上心里却有些没底。
看他那副样子,司徒映来粲然一笑,端的艳丽无双,你就可劲儿装,我就看你心慌不慌。
复又笑着道“我放了东西在刚刚那张桌子上,你替我还给他,就说,我司徒映来不会再缠着他了,让他放心。”明明笑着的,眼底的伤痛都要溢出来了。
萧晋想着,多少合作一场,这点小事也是能做的,便道“你放心,本宫明日就让木生送给他。”
司徒映来不舍的看了眼桌上的东西便离去了,说好放下了,就是放下了。
木生去小心收了那件东西在怀里,是件系着条红绳的古铜钱,能挂在脖子上,一看就是家里给幼年魂魄不稳的孩子辟邪用的。
成年后就能摘下来了,但不少人习惯性的带一辈子。这姑娘能从那位也身上薅下来也是个本事,邺城谁不知道,那也是个难缠的主,嘴软心狠的角儿。
怕是那位也不见得对这姑娘没个感情。木生摇头叹气,活脱脱像个老头子。
萧晋看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觉得腻烦,便冲他道“滚出去!”
木生这才麻利的收了东西出去。
临走萧晋又叫住了他“东西给本宫,本宫亲自去送。”
萧晋摩挲着椅背,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对宁帝下手,一是想逼他狗急跳墙,看他还有什么招数,二就是纯粹想看他那副歇斯底里的样子,甚是有趣啊。
司徒映来提了剑慢悠悠的晃在路上,满脸都是泪水,哪能说放下就放下了,那东西一送出去,心就空了,补都补不回来。
道边的面摊子,余婆子看没有食客了,正打算收摊回家歇息,却看见大半夜一小姑娘晃晃荡荡,满脸泪痕的。
忙拽了她道“好姑娘,这好端端的哭什么?饿不饿?过来吃碗面,吃饱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司徒映来想着还东西那事儿,一日未进食,这么一提倒是饿了,泪眼婆娑的道“饿了,可是我没带钱。”
余婆拍了拍她的手,拉她坐下“婆婆不要你钱,别哭了。看着这个疼人儿呦!”这姑娘和她那病逝的孙女一样年纪,看着她,就想起来自己的孙女,小时候也是个爱哭包。
余婆去给她下面,面擀的又细又长,下进云雾翻滚的开水锅里,又卧了两个鸡蛋打了一个蛋碎,撒上虾米和滚过的青菜。
盛在碗里,在深秋的夜里冒着热气,汤上面飘还着的葱花和香菜,热气腾腾的能暖到人心坎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