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华泪眼盈盈但我上前,跪坐在宁帝的榻旁,抽噎的看向恭敬立在一旁的陈医令,“陈医令,父皇如何了?”
陈医令拱了拱手,回道“陛下之病,来势汹汹,始为风疾,后因心情郁结而加重。”
他抬眸瞄了一眼宝华又道“微臣……只能尽力而为……”
说完便深深低下了头,一副滚刀肉样。
宝华抹了一记眼眶又带着哭腔道“近日母妃恰逢祭日,本宫日夜感念母妃,整日过得浑浑噩噩,也未有人知会一声,竟是不知父皇病重如此。确是本宫为人子女的不是。
若早知,本宫便是昼夜不歇也要侍候父皇床前。”
陈医令头埋得更深,说是宝华公主胸无城府,草包非常。到底是生在皇家,也不是个傻的,这一记指桑骂槐就用得十分妙。
口上只道“公主孝心可嘉,陛下若得知必是倍感欣慰。”
一众宫人却哗啦跪了一地埋头作惶恐样,皇帝生病,公主却未得消息,是他们的失职。
宝华抹了抹眼角,看着满地不甚恭敬的宫人,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复又迅速收拾好情绪,蹙眉抬眸吩咐道“你们便下去吧,本宫亲自侍候父皇。”
众人看了看榻上睡得不甚安稳的宁帝,丝毫不敢有动作,一干人都看着立在墙边的陈医令。
陈医令眼珠一转,朝宝华拱手开口道“微臣为陛下施针后,陛下已安稳,若公主想尽孝心,也未尝不可。”
宫人这才稀稀拉拉的次第退了出去,陈医令为宁帝再施一针后也低头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好殿门。
宝华抚上宁帝潮红的面庞,细细勾画着,这张脸同自己有八分像,这也是宁帝以前为何如此宠爱自己的原因。
有些秀气,却不够惊艳。
她始终不相信,自己敬爱的父皇亲手害死了自己的母妃,对宁帝还是有着孺慕之情。
榻上的宁帝又开始有些睡得不安稳,眉头蹙起,嘴里又碎碎骂起萧晋小畜生,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可见是恨极了萧晋,视他为心头之刺,巴不得他去死。
宝华用帕子沾了凉水,点在宁帝的面颊上,替他降温。
宁帝却骤然直起身子,手向前胡乱挥舞着,打开了宝华拿着帕子的手,满面惊慌失措,嘴里大喊“你别过来,是你先背叛朕的。”
宝华连忙按住宁帝的身子,想唤外头守着的太医,却骤然听到他下一句。身子就登时脱了力,倒在了地上,怎么爬都起不来,眼泪无意识的一串串滚落下来,心里似翻江倒海般。
嘴里有丝丝血腥气,胸口发疼,脑袋也生生像裂开一样,压根无法思考。
宁帝咚的一声倒下去,陷入昏迷,全然没有意识到刚刚说了淑妃的死因。
宝华怨毒又悲愤的看他一眼,忽的就抚上胸口,发出一阵干呕,脸涨得通红。
外头正传来一阵请安声“婉妃娘娘安!”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门便被窸窸窣窣的打开了,众人敢撂不得宠还丧母的公主面子,却不敢撂正荣光宠妃的面子。
婉妃只见宝华斜倒在地上,眼眶通红,泪水顺着一侧滑到殿内铺的嵌金丝龙纹大理石地砖上,对自己的到来半点也无察觉。
她抿唇一笑,雪肤花貌,云鬓乌发,水蓝色的裙摆迤逦拖地,恍若神妃临世,能照亮一殿。温婉动人的能让人轻易放下戒心。
她上前搀扶起宝华,替她抚尽衣上的浮尘,言笑晏晏道“公主淳孝,定是为陛下的病挂心。”
宝华无意识的靠在婉妃怀里,全然不知这是她除却赵贵妃与萧承恩最讨厌的人。
婉妃将她搀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握着她冰凉的手继续开口,看都未看一旁昏迷着的宁帝“有一话,妾身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婉妃顿了顿,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温婉开口“这天底下心里装着陛下的多了去了,陛下到底是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的。”
又打量了宝华的神色继续道“妾身也是依靠着陛下垂怜在宫内侥幸存活。这恩宠,也不知何时就散尽了。
不过,陛下终究是陛下,心里装着他,是咱们为人妾室应当的,便是哪日陛下要收了妾的贱命,妾也只能受着。”
宝华的眼睛恢复了一丝神色,直愣愣的看着婉妃,木然问她“不知婉妃娘娘究竟要与本宫说些什么?本宫……一句都未听懂。”
婉妃懊恼了一下,轻掩了自己的红唇“哎呀!妾本是想劝公主宽心,竟是说偏了,万望公主莫怪”
宝华挣开婉妃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踉跄着出了殿门。
她满脑子里回荡的都是婉妃说过的那句“他不介意多一个少一个。”
又闪现出自己幼年时的记忆,淑妃笑的慈爱,牵着她的手,教她识字说话。
她总是将兔子说成副子,淑妃就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又刮刮她的小鼻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教她念。
那段在王府的日子,过得苦。当时的淑妃还不是飞扬跋扈的淑妃,只是王府里出身低贱的妾,又加上生了个女儿,性子也温和柔顺,连厨娘都能踩上一脚。
当年的宁帝还是野心勃勃的凤城王,整日不在府内,事务缠身,便是在府里也有新欢相伴左右,她们母女有时一年里也见不到他。
男主子不待见,她们常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后来靠着昭和郡主,勉强过得好些了。
至于她得宠,也是她父王多年再无子嗣后才逐渐看得见她。
她也不是一直被人称作宝华公主的,她曾是凤城王府的小庶女萧宁安,那个被其她妾室戏弄的萧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