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城整了身上的衣甲,又洗了把脸,确定都整齐后才撩了龙殊的营帐毡子进去,有些拘谨。
龙殊见他倒是没什么异常,示意他将药放在案几上就行,又挪了烛台,仔细去看地形图。
唐玉城看龙殊面色苍白,单薄的身子上又只披了一件外衣,踌躇片刻,还是打算开口劝一劝。
作者有话要说: 港真,你们要是再不理我,我就要和隔壁的萝卜合伙表演铁锅萝卜炖鱼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唐玉城将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碗向龙殊处推了推,棕黄色泛着苦腥气的药汁在碗里荡出波纹,药味儿更浓烈了些。
“趁热把药喝了,身子还没好,早些休息。”唐玉城如今与龙殊说话时少了原本那份随意,反倒是多了几分无措,连直视龙殊都有几分羞涩。
龙殊紧皱着眉头,没有半分心思去听唐玉城的话,手里捏了根烧黑的木炭,在羊皮地图上勾勾画画。
唐玉京等了等,见龙殊还是置若罔闻,便耐着性子又强调了一遍“将药喝了吧,回头凉了,就失了药效。”
龙殊依旧不理他,像是没听见一样,又在地图的西北角勾了一笔。
唐玉城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反倒是脾气有些冲,也没什么耐心,一次还好,两次就有些炸毛了,当即就拿了手里的小匕首厚重的尾端敲了一下实木的案几。
语气也不大好,像是又成了邺城那个唐家小三爷“龙殊你听没听爷说话,爷叫你喝药呢!”
这话一出,营帐里有片刻寂静,龙殊手里的炭笔跟着停了下来,握笔的手明显紧了紧,白皙的手上青筋若隐若现。唐玉城也有些尴尬,不禁摸了摸鼻梁,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重了些,毕竟龙殊同他不一样。
营帐里只剩下灯芯噼啪绽开的声音和清浅的呼吸声。
龙殊扔了手里的炭笔,端起还微热的药碗,仰起头将汤药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像是那药压根儿就是白开水,喝完后又扬了扬空空如也的碗底给唐玉城看。
看得唐玉城心惊肉跳,从怀里摸糖的手收了回来,许是,这糖,还是留着自己吃吧,自己可能更需要些。
龙殊抹了把嘴,抬眸直视着唐玉城,灯火盈盈下,倒是衬得温柔不少,加之龙殊龙殊又是个怎么晒都不黑的,瞧着竟是格外好看,唐玉城的耳根子有些发热,遂不自在的转过头去不看。
“你再给小爷说一遍。”龙殊扬了扬下巴,散漫的歪坐在圈椅上,痞气毕露无疑,与刚才那一本正经的将军判若两人。敢在自己跟前儿称爷,这小子是胆儿肥了。
唐玉城见龙殊这副样子就怂了,他刚来那阵儿,没少挨龙殊的揍。
他紧张的搓搓手,有些不自在道“属下这也是关心将军,转过明日就寒露了,正是养身子的时节,也是个弄不好就容易坐下病根儿的时节,将军可要养好身子。”
龙殊状似理解的点点头,裹了裹身上披着的单衣“那是小爷我不识趣了。”
唐玉城自然不敢说龙殊的不是,只陪着笑。
龙殊本就没与他生气,最多是见他近日总是有意无意躲着自己才逗逗他。
“听下头说,唐将军今日像是有什么喜事儿,整日脸上都带着笑,说出来也给本将军乐呵乐呵。”
今日听不少人说,自打唐将军接了家书,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白日里没时间问他,现今看他笑才想起来,顺嘴提了一句。
“也没什么,就是我娘说我大哥定下了个姑娘,明年就成亲,我替我大哥高兴。”唐玉城不欲多说,只捡了主要的说。
龙殊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想着唐玉城能好好答,往日里提及他的家中之事,他都是能避则避,避不了的就打哈哈过去了,今日也是。
“那先恭喜了,不知何时成亲,我估摸着这仗再有半年就了了,若是明年下半年成亲,你许是还能赶上。”龙殊先笑着恭喜一番,继而又谈了战事。
唐玉城心头也跟着一颤,还有半年就能结束了,不知家里如何了,也不知他不在的一年半里阿迟长高了多少。
龙殊看他这副样子,也只觉得心里酸涩,十个离家在外的将士,九个是像他这般的。说是保家卫国光荣,这亲人离别之苦却也熬人。平白无故的,谁又乐意背井离乡的来这边关吃苦,还不是怨野心勃勃盯着大齐国土的北疆。
八月十五那一役,到底北疆也是有备而来,虽说是大齐得胜,但也失了两万精兵,两万,不是个太大的数字,但却是两万户人家丧子失夫。
那夜的凯音城外,血液将沙土糊成粘稠的暗红色,连风都刮不起它们,是凯音城难得的只有风,少了沙的一夜。
龙殊重重叹了口气,又郑重的嘱咐他道“本想着近日趁着北疆元气已伤,一举攻下北疆临近大齐的十二城。可惜我这遭伤的不轻,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儿亲自上阵,明晚你与罗泾先带二百人马去探探底。”
唐玉城当然知龙殊是伤的不轻,他亲手给龙殊包扎的,自然一清二楚。
龙殊从案上摸出一枚青铜令牌,上面铸成威风凛凛的鹰纹,打眼一瞧儿就带着一股凶煞气,上手也是沉甸甸的,龙殊将它递给唐玉城“这是斥候的调令,明早前去点人。”
唐玉城双手接了,又带了碗道声告辞,便要退出帐外。
走时还是忍不住叮嘱“老话说,秋三月,早起早卧,与鸡俱兴。将军还是早睡为好,别总顾着战事,熬坏了身子。”
龙殊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摆手让他早些回去,低头又翻起了地图。
唐玉城撩了毡子要出去,却又想起来,回身继续与龙殊道“寒露后也容易凉燥,将军平日里也多注意些,多吃些滋阴防燥,润肺益胃的。”
龙殊舔了舔干燥裂皮的嘴唇,有些不耐烦,唐城有时候傲气的谁都不瞧不上眼,有时候也是真烦,比女人还要话多,不管哪样,都是十分欠揍。龙殊动了动手,觉得有些痒。
“你快走吧,本将军知道了。”龙殊头也不抬冲他道。他再不出去,可能自己真的就要上手揍人了。
“嗳,我这就出去。”唐玉城抱了碗痛快应着,真的打了毡子出去。
龙殊登时就觉得耳边清静了不少,能安心去看地图了。
龙殊刚拿了炭笔,就听见营帐里的毡子又被撩起的声音。
是唐玉城的声音“将军,还有啊,要注意保暖养胃,还有······”
“滚!”没等唐玉城说完,龙殊就顺手拿了案上包了铜角的令牌扔过去,唐玉城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了。龙殊长舒了一口气,今晚早就想这么做了。
唐玉城眼疾手快扯了毡子,那令牌依旧没砸着他,说实话,多亏他反应敏捷,不然像龙殊这样日日丢他,他早就满头包了。
帐内的龙殊搓了搓手上的炭笔,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说实话,唐城这个人话唠关心人的时候虽然欠揍,但还是让人挺暖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