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薄振悠悠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年纪轻轻就中了寒毒,真是难为她了,你身为丈夫要多担待一些,知道吗?”
“孙儿知道。”薄湛微微垂下双眸,暗自幽语,“相对于没命而言,寒毒这种东西已经好太多了……”
“湛儿,你说什么?”
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陡然震醒了薄湛,他整理好心思,抬头道:“没什么,孙儿只是想求您一件事,在茉茉驱除寒毒之前,您能否别将此事告诉祖母?”
薄振扬眉瞅着他:“你是怕你祖母为难你媳妇?”
薄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道:“这话可是您说的,孙儿半个字都未提。”
“行了吧,书房仅你我二人,有什么不敢说的?祖父又不会卖了你!”
薄湛闻言一笑,知道薄振是答应了,恭恭敬敬地说:“孙儿晓得,不过话还是少说为好,品一品这坛陈年女儿红才对。”
说着,他不知从哪变出一坛子酒来,封泥呈黑褐色,上系金穗,沿线刻有封存时间,不消多看,只拍开封泥,浓烈的甘香就扑鼻而来,一闻便知是坛不可多得的美酒。
“好小子!我不答应你还不准备拿出来是吧?”薄振瞪着薄湛说。
“您这话说的……便是无事相求,孙儿也要孝敬您不是?”
薄湛笑嘻嘻地斟满两杯酒,然后随意往边上一坐,与薄振对酌起来,不过酒性甚烈,又临近夜里,所以两人都只是浅尝辄止,没过多久便各自回房了。
随着气温回升,院子里的垂柳都抽出了新芽,万条丝绦间依稀可见一抹丽影临窗而坐,正盯着手里的东西出神,连薄湛进房都没察觉到。
“在看什么?”
一双手臂围上腰间,卫茉恍然回神,刚要开口,却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于是扭头问道:“你喝酒了?”
“跟老爷子小酌了几杯。”薄湛随口答着,不经意瞅见她手里的东西,顿时目光一凝,“生日宴?”
卫茉颔首:“嗯,再过几天就是丞相二女骆子喻的二十岁生辰,下午刚送来的帖子,邀我去秦府赴宴。”
“你要去?”
卫茉没注意到薄湛的神色有点奇怪,径自搬出一早准备好的说辞:“嗯,天天待在家里太闷了,去见识下也不错。”
胡扯!御史府的大小姐,朝廷的三品将军,什么场面没见过?需要去那小小的秦府长见识?
薄湛忿忿地想着,心中更加确定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接近秦宣,却无法直言,思来想去,干脆夺过请帖往窗外一掷,转瞬消失在眼前。
卫茉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顿时来了脾气,横眉冷目地说:“侯爷,你这是做什么?”
薄湛板着脸说:“昨晚是谁难受得半宿没睡着?不在家好好休养出去蹿什么?不许去,想玩等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出去玩。”
“我没事,再说已经应承人家了,不可失约。”卫茉冷冷道。
“应承了也可以再回绝,我让聂峥再补份礼品便是。”
薄湛这话有种近乎不讲理的蛮横,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对卫茉言听计从百般呵宠的人,这种落差让卫茉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留风。”她朝外面冷声吩咐,“去把请帖捡回来。”
留风才动了动脚就觉得脊背一凉,还没转过身,薄湛慑人的嗓音已飘至耳边:“谁敢捡就家法处置!”
卫茉僵了僵,旋即拉开薄湛的手臂,站起身正对着他,那双翦水秋瞳里浮起了碎冰,将他的身影一点点吸入了阗黑的寒渊。
“侯爷,我不是你豢养的金丝雀。”
薄湛暗自叹息,试图拉她入怀,却被她避开了,他只好隔着几人宽的距离说:“茉茉,听话,等你病好了想去哪儿都可以,我绝不再阻拦。”
“那我要是一辈子好不了呢?”卫茉面无表情地说。
“有我在,你一定会好。”
这份笃定的答案里饱含的情意让卫茉稍微软化了些,可这并不能打消她查案的想法,无论如何,秦府她是去定了。
“我只去这一次,行么?”
薄湛听得出来,卫茉已经算是在低声下气地恳求他,可他只能沉默,只能看着她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直至毫无温度。
“看来我还真是只笼中鸟……”她扯了扯嘴角,眉目一片冰冷,“那侯爷记得把门锁好了,免得我趁您不在飞去了秦府。”
薄湛抿唇望着她,突然让人叫来了聂峥。
“这几天看好夫人,若她离开了侯府,你就等着挨板子。”
聂峥一愣,下意识看向卫茉,她眼中结起了千里冰霜,一句话没说就踏出了房间,衣裙从余光里划过,留下深深浅浅的白影。
当晚,卫茉睡在了偏房。
成亲数月第一次吵架,却是为了这种事情,薄湛着实有些头疼,直至半夜都还待在书房看书,不想回那个满是她的味道却没一个人的房间。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让她难过了,本是凌云振翅的鸿鹄,困在这具虚弱的身体里已经让她备受挫折,今天这么一闹,恐怕她心里更加痛恨起自己的无力,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是他,纵有苦衷,却难以原谅自己。
那骆子喻也是个有病的,为了那该死的虚荣心连不相熟的人都要请,真是令人生厌!茉茉若真去了,定会被那些长舌妇缠着做戏,到时又该闹心了。
薄湛想着想着就觉得有操不完的心,不禁揉了揉眉头。
聂峥就在一旁静候着,看见自个儿主子手里的书半天都没翻过一页,茶也没喝一口,于是上前劝道:“爷,不如您再跟夫人好生说说……”
“没用的,除非我告诉她不让她去的真正原因。”
“那您为何不据实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