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娇哼一声,红唇微动,先是在他颈间狠狠咬了一口,随后又轻吮缓吸,含混着笑道:“阿郎放心,今夜过后,阿郎的念想,只怕会更厉害。”这话说的,简直媚到了骨子里去,惹得徐子期不由勾唇,心绪间燥热十分,便沉声道:“今夜过后,二娘也定会愈发想我的。”
二人说着情话儿,俱是春思大漾。却道是:明月两轮,皎如团雪;葡桃红小,挑戏弥坚。蚌口翕张,莲瓣轻张,窦小含泉,花翻露蒂。悬露玉麈轻入,纵然桃花坞小,□□如初,只得容膝,怎奈何东风势猛,吹得桃花颠乱。绣被里鸳鸯交颈,恨眉醉眼,神魂迷乱,语软声低。良久之后,珍珠四溅,露蒂里串流银细线,湿枕染榻,两相情浓间,又来了三番四次,才堪堪作罢。
这徐小将军鏖战一番后,阮二娘总算是被他折腾得浑然无力,说了数次,总算是将他赶走。徐子期依依不舍,回了房中,流珠望着这几乎湿透了的床单和被罩,又是羞恼,又是发愁,却不知该如何处置,总不能就这么凑合着睡,毕竟到底有些气味,若是让人察出究竟,怕是不好。
她想了又想,只能强撑着发软的腿,起了身来,换了套被褥床单。待到次日,怜怜前来收拾之时,流珠便佯装自然,仿若无事一般,稍显烦腻地说道:“夜里头太热,也不知怎敌,出了一身的汗。儿闻着那汗味儿,只觉得脏得不行,又热的睡不着,干脆起了身,费力换了一套。”
怜怜也没多想,却笑道:“二娘倒是勤快,还拿了盆子泡起来了。这点儿小事儿,二娘以后可不要亲自动手了。等儿走了,叫弄扇及香蕊等小娘子来做便是。”
流珠则道:“儿什么事儿都不做,这胳膊腿儿到时候都要废掉了。有些事儿,还是得亲力亲为才好。”
她与怜怜说笑了几句后,又迎来了近来做事愈发积极的弄扇。这小娘子简直跟当年初入职场的阮芸似的,跟打了鸡血似的,对待生意比流珠还要上心,每天一大早便雷打不动,先汇报昨天一日,再请示阮流珠今天的吩咐。有了她在,流珠也打起精神来,和她交待了一番。
二人说完要紧事儿之后,弄扇拿眼儿随意一瞥,便见着了流珠放在手边的那护符,口中则殷勤道:“上次见着时,仿佛就是绣到了这儿,如今倒还是差这么多。二娘若是抽不出空来,不如奴来替二娘绣罢。奴手快,马上就能绣好。”
流珠笑了笑,拿起那护符看了看,随即轻声道:“算了。就这么着罢。等大哥儿上了战场,他那么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精明人儿,只要一看这护符还差几针,肯定难受得不行,恨不得插翅而归,逼得儿绣完。尺之木必有节,寸之玉必有瑕。有几分缺憾,说不定也算是好呢。”
弄扇只一乐,眨巴着大眼睛,颇有些憧憬地看着阮流珠,甜声道:“二娘懂得真多,特会说话。等奴到了二娘这般年岁,若是能学得二娘皮毛,倒也算值了。”
流珠抿了抿唇,又道:“昨儿让你给国公府递帖子,说儿要登府造访,可有回信儿了?”
弄扇笑道:“有信儿了,有信儿了。娘子如今是正一品的寿国夫人,跟勋国公和国公夫人是平级哩,他们哪里敢推拒?但是奴听人说,近几日勋国公好似身体不大好,闭门不出,连朝都不上了,所以那奴仆说,只怕要等十天左右了。”
流珠眨了眨眼,暗想道:看来娘这身份,短时间还是解决不了,得先给加菲尔德,也就是她这身子的生父先透了消息才好。而如今,既然这位在洋人间颇有名望的医生先生,是她的亲生父亲了。这一条路,也必得好好利用才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厢主仆俩说着话儿,流珠暗自寻思,而另外一头,徐子期则还果真替阮二娘盘算了起来。
他但想道: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生怕阮流珠这里出了甚变故。那阮氏待他果真有情,做不得假,而她也是个靠得牢的,多半不会趁着他离去之时,变了心,翻了脸。只是她虽不会主动红杏出墙,可就把有心人来招惹她,逼着她出墙。
至于傅辛,徐子期实可谓嫉恨到了极点,平日里每次见了官家,面上扮出一派平静,侃侃而谈家国天下,可这心里,觉得那男人简直是长在心上的一颗瘤子,恨不得立刻抽了腰间佩刀,狠狠挥臂砍下。鲜血四溅,最是畅快不已,可他偏生做不到。
不过,徐子期觉得,那男人对那阮二娘这般狠辣,说甚合欢,更似上刑折磨,多半也不是认真,不过是亵玩而已。再加上他这身份,想纳一个寡妇入宫,只怕也不大合适。官家那般注重美名清誉,必不会如此行事才对。所以徐子期,倒也不甚担心,只是怜惜二娘,觉得她还要受些苦处。
刨却傅辛,徐子期还视作毒瘤,一心打算剜去的,一是枣手的麻烦亲戚,徐道协一家,二来就是他那不知怎么地就冒出来的妹夫——徐家傻大姐伺候着的花太岁潘湜。说起这潘湜来,徐子期尤其觉得脑仁儿疼,恨不得再挽了袖子,亲手再打他几十大板,实在是这潘三郎,前些时日和近些时段,又惹着了徐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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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遥腾马偾辕(三)
这徐家大哥儿之所以对这花太岁潘湜恼恨得不行,自是有他的原因。先前潘湜挂念着阮二娘,将艳诗夹藏在拜年的名帖里头,欲图求欢,却被徐子期抓了个正着,之后这徐小将军便假借清理闲职,当着众人的面儿,狠狠揍了潘湜一通。潘湜被揍之后,对阮二娘的心思倒是断了,转而牵挂起了徐子期来,但觉得他宛如是神仙郎君下了凡尘一般,纤尘不染,干净得不行。
潘湜屁股上的伤刚好了些,便急急回了禁卫军里,上赶着在徐子期手底下受训。徐子期自然是对他百般为难,动不动就军法伺候,他本打算吓住这郎君,不曾想这家伙虽不再痴痴地盯着他的脸,却反而对他愈发亲近了,口中天天直呼哥哥,以妹夫自居,甚事儿都跟他说。
天花爆发之前,那潘湜看上了流珠手底下的女工,即尼姑潮音。那邵小音可不是省油的灯,知道他与阮二素来走得近,便也不拒绝,但一直吊着他,把这家伙当做备用的棋子,从他嘴里套出了不少和阮二及国公府相关的事儿来。她越吊着,潘湜越喜欢她,天天往她家里头跑,全然忘了府上还有个怀孕的傻大姐儿。傻大姐虽让他觉得有趣,可到底长得一般,着实比不上潮音的禁欲之美。
不过呢,过了段时间,他倒是又想起来傻大姐了。
徐道协自号百胜居士,在斗鸡上简直成了神一样的存在。潘湜一爱美人,二爱斗鸡,看着徐道协这般厉害,便心里痒痒,回家里头央求了大着肚子的傻大姐一番,教她去求求爹爹,将那宝贝鸡给他潘三郎玩上几日,也好威风一回。
傻大姐舟车劳顿,挺着肚子,傻兮兮地求了几回,徐道协却觉得鸡比女儿重要,女儿这姻缘也都是鸡带来的,死活不肯把鸡交出去。两边来回扯了几次,战了几回,直到天花爆发,才暂时歇战。
如今牛痘推广之后,疫情好转许多,潘湜便又找上了徐子期,约了他出来,在席间哀求道:“哥哥,小弟我就爱斗鸡,只盼着能摸上百胜居士那鸡一回,求哥哥替我说和说和。”
徐子期冷眼一眯,带着些讽刺的意味,轻轻勾唇,凛声道:“你今日扎了马步了?带上我发给你的沙袋跑步了?拢共打了几回拳?练了几次剑?”
潘湜一愣,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好哥哥,好哥哥。咱们今日好不容易休沐,得了闲,你就放我一天呗。”
他话音刚落,不曾想到这徐小将军就缓缓起了身,噙着一丝笑意,手执酒盏,踩着黑靴,慢慢悠悠地踱步到了他身侧。潘湜还当他要给自己敬酒,口中喜道:“喝酒好,喝酒好!咱们……”他话还没说完,便感觉面上一凉,却是徐子期将手中的烈酒全都泼到了这家伙面上,激得这家伙在炎炎夏日里,骤然间打了个激灵,连忙扯出巾子抆拭,苦声道:
“哥哥缘何泼我?我又惹哥哥不喜了么?”
徐子期冷哼道:“你可知道,北面蛮子,再过个十天八天的,就要挥军南下,踏到咱大宋国了。你倒好,不想着赶紧锻炼拳脚,报效家国,倒还惦记着睡女人、斗公鸡!”
潘湜闻言,一怔,随即道:“哥哥说得是真的?马上就打下来了?”
徐子期又单手掂着酒壶,给他斟满酒杯,语气温和了些,说道:“虽说大姐儿不过是你的妾,但三郎你到底算是我的妹夫,我也是指望着你长进的。北蛮马上就要打过来,我也就要走了,却不知老三你可愿跟我一起去北面?你也不用怕,也不必脸白,这北蛮啊,成不了气候,我向你保证,你肯定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而且啊,还带着军功。你想想,你有了军功,谁还敢瞧不起你?那些个美人儿,也定会因此更喜欢你。”
徐子期很少像这般和缓地跟潘湜说这么多话,这潘老三一听,心上微动,可又觉得刀箭无眼,万一丢了性命,该如何是好?徐子期眯起眼来,看出他已意动,连忙又出言撺掇,一面搬出家国,一面又说会护着他,保他平安。
几盏酒过后,潘湜一拍桌子,面上酡红,带着醉意吼道:“好!那我便随哥哥,去跨马杀敌!杀杀杀!让小娘子们,都主动往我怀里头钻!”
徐子期浅浅笑着,轻声道:“这是自然。有三郎在我身边,我也觉得舒坦。”
他唯恐这花太岁待在京中,又给阮流珠惹事,这才费了这么一番功夫,把他带到身边。至于会不会护着他,徐子期却暗自发笑——等上了战场,谁又护得住谁呢?全都靠他自己了。若是潘湜果真死在北蛮手里了,傻大姐儿只要能平安生产,指不定比他在还过得好呢,这也算是徐大哥儿的心意了。
至于徐道协那边,徐子期也自有一番安排。徐道协最宝贝的,不是他那鸡吗?徐子期便决意,毁了他那鸡。
却说也是这日,徐道协正待在新买下的庄子里,和人博戏,却忽地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响动,抬头便见许多官差十分霸道地闯了进来。徐道协大恼,上前就要发难,不曾想那些官差却先开了口,言语间倒是十分客气地道:“居士在此设博戏摊子,需得到衙门备案在册,每个月定期交些银两才对。私设博戏摊子,这可是重罪,轻则罚上数千银两,重则便要关上十天半个月。”
徐道协脸色微变,希冀着来和他博戏的贵人们帮着开口,可是那些人各有各的小算盘,徐道协这个人,自然也比不过那只百战百胜、威风堂堂的大咬鸡。
徐道协咳了两声,想辩驳一番,谁知那官差却对他拜了一拜,笑吟吟地说道:“居士不必畏惧。居士是贵人,咱们哪儿能真那般对居士呢?居士现在啊,随在下回衙门去登记一下,补交些细碎银两便是,费不了多少工夫。”
徐道协咧嘴笑了,道:“好嘞,好嘞,算你识相。只是我得带着我这鸡去。”
官差却道:“阿郎大意了。衙门是清静肃正之地,鸡鸭牛羊等家畜,除非是呈堂供物,不然绝对不能入内。若是入了,阿郎又添了一桩大罪了。不过阿郎放心,这鸡啊,就放在这儿,一有你的夫人及家丁把守,二来有咱们的差役佩刀相护,三来,还有在场诸位贵人盯着,谁也做不了手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