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坐在原地,想到他刚才明明满身都不自在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着“不用客气”的样子,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一边低了头去看——先前被他塞进自己怀里的,是一个充满了开水的热水袋,触手温暖得让人好像浑身都熨帖了起来似的。
凌霄就这么抱着热水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安安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也不知道究竟是先前喝的药起了作用、还是热水袋有了效果,总之是感觉到自己小腹的疼痛终于开始慢慢消退了,她才慢慢地站起身来、把热水袋塞到了床上,然后转身去了卫生间洗漱。
到这里这一个月来的第一次,凌霄早早地上了床休息,暂时忘记了繁重的功课和所有的压力负担,抱着热水袋在温暖中安安心心地入睡。
生理期的到来让凌霄第一次没有在清晨早早醒来。
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九点——叶霖已经去上班了,家里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
不过好在喝过了药又好好地睡了一晚,腹痛终于是彻底消散了下去,只是整个人依旧还有些懒洋洋的。凌霄也懒得出门去买早饭,起床洗漱完之后去了厨房,正想打开冰箱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的时候,却恰好就看到了贴在冰箱上的一张便签。
“桌上有早饭,多喝热水。保温桶不用洗。”
字迹在凌霄这样的行家眼里看起来还有诸多不足,然而在如今的时代却也早就足以算是一手好字了——笔意锋锐、挺拔凌厉。
凌霄揭下了便签、回了餐桌边,立时就看见了桌上紧挨着的保温桶和保温壶。
把便签放在一边的桌上,凌霄拧开了保温桶的盖子,立时就闻到了一股甜香。她低头去看,就见熬得软糯的白粥里嵌着一颗颗饱满的红枣,热气蒸腾着泛起了一片雾蒙蒙的水汽,枣香混着米香蹿进鼻子里、显得异常诱人。
凌霄怔了怔,打开了一旁的保温壶——里面是满满的一壶热茶,带着和红枣粥微有几分相似的甜意。
凌霄低头看了看这茶暗红的汤色、又低头闻了闻——红枣,姜,红糖……
她医术极好,轻而易举地就分辨出了里面的每一味材料。
穿着睡衣的少女怔了怔,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就着保温桶把一碗红枣粥都认认真真地吃完了,而后真的也没有洗、只是略微收拾了一下桌子、把保温桶放进了水台历,又折回身去倒了杯红糖水。
凌霄捧着杯子回了房间,低头看着自己的笔、神色莫名地……有些恍惚。
……
凌霄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熬过夜了——自从那天叶霖去替自己抓了药回来,日子好像整个就全都变了样。就是从那天开始,每到晚上十点,叶霖就会来敲自己的房门,眼见着自己还在看书做题、当即就会不由分说地合上自己的本子、不容置疑地要求自己去洗漱休息。
凌霄其实是最不肯受人左右的性子,更何况以她和叶霖之间犹如天壤之别的武力值差距,叶霖的“威吓”对她来说其实压根儿就没有半点作用。可这一回,她却破天荒地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甚至除了最开始那一次的犹豫,她始终都乖巧得出乎叶霖的意料。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叶霖,让她觉得自己那套“下毒”的鬼话实在是太过过分、心怀愧疚,又或许是因为——他让她想起从前的师兄。
她从小习武,哪怕是在人才辈出的万花谷也是少见的天资颖悟,再加上用功刻苦,武功精进几乎是一日千里。所以她的身体一直极好,那些日子从来都是半点也不觉得困扰的。一直到战乱发生——累次的伤病、数月的饥饿、连年的疲倦劳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个月的这个时候,就成了对她最痛苦的折磨。
向来温柔好脾气的师兄破天荒地沉了脸色,不由分说地赶着自己去休息、把自己也所剩无几的干粮悄悄地放进她的包裹里……
后来师兄终于还是战死了——她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少同门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战场上。她的笔,也在那一场大战中损毁——她带不回师兄,只带了师兄的笔回来,从此便作为自己的兵刃。
这支笔,名为“孤心笔”,笔身还有师兄亲手刻下的铭文——月下狂草,千年寂寞;人鬼皆非,二魂一魄。
现在看来,居然有些像是给她的谶语。
……
这个周末的时候叶霖没有回家、待在公寓里休息,凌霄却一个人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