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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毓怀疑,太子爷恐怕不知道“君子远庖厨”这几个字怎么写。
她叹了口气,将手中去了皮的冬笋往砧板上一搁,转头对宋衍道:“殿下,您看张公公脸色都快跟宫里头画师砚台里的水一个颜色了,您好歹体谅体谅他老人家吧?”
宋衍本在好奇地把玩那只笋。冬笋极嫩,谢毓刀工又好,于是入手光滑,如上好的美玉,平滑润泽。
他闻言,看了张令德一眼,对方脸上的确是五味杂陈,一副想劝不敢劝的样子。
“你别管他。”宋衍把笋放了回去,说道,“他也没那么重规矩,不过是做个样子,你当没看到就是。”
......可是张公公的眼神可是这么说的。
谢毓假装没有察觉张令德眼中的哀怨,单手按着笋,将它切成了薄薄的圆片,然后一片一片码放在竹筛上。笋片微黄,味道清香,在北风下吹上几小时,便能成为干瘪的细丝。
宋衍这命令下得突然,谢毓没提前准备,这时切完了笋,便也只能作在一边,托着腮帮子发呆。
她沉默了一会儿,实在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难言的尴尬,于是开始没话找话:“殿下,奴婢的弟弟开春要上京念书了。”
“他打小就是念书的料子,只是奴婢想着他到底才十二岁,孤身来这人生地不熟的长安,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
谢毓说着说着,倒是真心实意地担心了起来。
谢琉脑子好使,但正是因为脑子太好使了,打小就有点思虑过重,跟同龄人也玩不到一起,让家里人操足了心。
谢毓拨弄着一块笋皮,将它慢慢捻碎了,手上沾了点若有似无的汁水。
“你以前倒是没跟我说过家里人的事。”
宋衍扬了扬下巴,问道:“本宫倒是一直好奇,你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来你这样的姑娘?”
谢毓心道:“什么叫‘我这样的姑娘’”,嘴上却是回得飞快:
“奴婢家......也没什么特别的。”
“奴婢的爹是个秀才,因后来屡试不中,便死了做官的心,安心在江南给谢家旁支的孩子作教书先生。”
“娘是江南富商的独女,当年嫁给我爹的时候据说有嫁妆百里,因而我家虽说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温饱不愁,比一般老百姓要好上许多。”
“家中就奴婢和奴婢弟弟两个孩子,奴婢小时候就不是那种宜室宜家的乖巧姑娘,家法用的棍子都打折了几根。”
“后来奴婢说想做厨子,更是闹翻了天,差点没把祠堂的青石板跪穿。”
谢毓顿了一下,扶了下头上那朵梅花。
宋衍不知怎么地,忽然笑了一下。
谢毓自己大概不知道,但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这姑娘心里头大概还是很在意家里的。
正当年节,怕是还有点想家。
宋衍叹道:“这般日子倒也挺好。”
谢毓疑惑地回头看他,却见他突然又正了神色,说道:“今岁的宫宴,照理来说是要有个大宫女作陪的,往年本宫都不爱带人,今年既然你在,便跟本宫一块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贫民窟女孩惨就惨在吃什么都得自己做。
虽然很热,不过松饼真好吃呀~
热腾腾地加一点黄油和蜂蜜,再撒一点糖粉~
甜食什么的最棒了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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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糖蒸酥酪
“……太子爷,可是奴婢并不是‘大宫女’......甚至连宫女都算不上了。”
谢毓沉默了良久,半是震惊半是奇怪,最后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倒也没错。
宫女和女官从根本上到底还算是两回事。
比方说——皇帝老儿如果看上了哪个宫里的小宫女,就算是皇后宫里的,也能招呼都不用打一声就直接上,上完了看心情,是不是要给个最低的位分,若是心情不好,也就丢那里了,那宫女后面不论如何也碍不着皇帝的眼。
但有正经品级的女官不一样,这里面不乏有低位官员的嫡女,高位女官甚至比很多宫妃都要得脸。
如果女官成了后妃,位分定然是要提一提的,这一提就常会提出个五六品的嫔妃来。
所以很多家世不高又想进后宫的便会走这条路,毕竟那些世家嫡女刚进宫,顶多也就是个正四品贵人,若是不得宠,也大有在这个位分上耗上半辈子的。
“本宫知道。”宋衍失笑,深深的双眼皮弯起了个无奈的弧度,“女官也可以,以前没有是因为根本没有过东宫女官这个职位,总不能随便从六局挑个人带过去吧?”
谢毓“喔”了一声,心道,那个职位原来真是当场胡诌出来的。
……她之前还真就猜对了。
怪不得回去后戚槐看她的眼神那么诡异,她做低位女官的时候,大约是学过宫里头的职务分布的。
自然也就知道“东宫女官”是个莫须有的玩意儿。
谢毓垂了下眼睛,说道:“那从前年宴,您就一个人坐那儿?”
她那宋衍看不到的眼神里满是同情。
年宴和延臣宴不同,王公贵族和有资格赴宴的臣子都会带着家眷和家中嫡女,若是太子爷真的就一个人,看上去倒真的是非常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