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在眼里,却不敢说出来。
——因为我不知道跟谁去说。就算是跟母后说了, 她也只会凉凉地看我一眼,然后将袖子从我手里抽出来,叫我“自己处置”。
我哪里知道怎么处置?最终也不过是更加被欺负得很,若是在冬天,甚至会将我的炭换成劣质的,一夜下来, 眼睛都会被熏红。
我不敢在别人面前哭,只能在深夜里,等所有人都睡着了, 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暗暗地流泪。
我就是这样,度过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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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是在第十年的某一天。
我在母后宫里头看书,看着看着在屏风后面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发觉母后在和她的心腹大宫女说话。
母后说:“你说婉儿这丫头?性子和样貌怎么一点都不像我?长得干巴巴地,跟条豆芽菜似的,又软弱得很,打几棍子都不吱一声,哪里像是我胡氏女生的女儿?”
母后一直喜欢把自己的出身挂在嘴上。胡家、胡家、胡家,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难道没有察觉到,每当她提起胡家的时候,父皇都会暗暗皱眉的么?
....................当然了。我在想什么呢。
胡氏女都心比天高,从小接受的教育,就让她们自觉高人一等。
这样的女人,其实适不适合做皇后的,我想。
心腹丫头说:“娘娘不必担心,不是有句老话说,女大十八变么?况且奴婢看着,公主的样貌跟娘娘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现在没有张开,人又小,自然显不出来。等过几年,就好了。”
母后说:“样貌算不得什么,主要是他的性子——我胡氏女都是大家闺秀,你看她,小气巴巴的,一点都不大方,以后出去,简直是要丢我的脸。”
她顿了顿,又说:“还好老二的那个下贱出身的娘最近死了。过两天本宫去跟皇上求一求——这女人啊,还是要有个儿子傍身才是.............”
后面的话,我都听不清楚了。
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我有点想尖叫,但是等到张开了嘴,才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了。
我捂着嘴,一边哭一边从边门溜走了——母后兴致勃勃地在畅想有个儿子的未来——她想得很好,那个未来里,有一个储君儿子,她是未来的太后,胡家继续兴盛,成为了簪缨世家。
但是那个未来里,没有我。
我是不被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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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母妃想要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她需要有胡氏女的所有特质:高傲,不可一世..........令人讨厌。
我一直害怕自己变成那样,但是没如果不变成那样,我可能都不会有未来。
所以我回到寝宫,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抆干眼泪,然后将能砸的所有东西都砸到了伤害过我的几个宫女身上。
小孩子力气不大,她们其实没有受什么伤,但是当时她们看我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一样。
我盯着她们,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我知道她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了。
——因为我在笑。
我连夜跑回母后那边,跟她告状。我的演技很好,尽管之前从来没有用过那样的语气说话,但我几乎是完美地扮演除了一个娇蛮任性的形象。
我看到母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喜。
我赌对了。
之后的日子比之前好了很多。以前的大宫女全都被杖毙,换了一批新人。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敲打她们,然后找了里面最符合我未来人设的宫女——香椿,作为我的大宫女。
她愚蠢、刁蛮,但是听话。
——这就够了。
我用了几年时间,让阖宫上下都穿满了我任性而不讲理的名声。尽管我知道父皇不喜欢这样,但是——谁在乎呢?
反正没有人会喜欢我。
既然世人以恶意待我,我就以恶意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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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羡慕宋衍。
他有宠爱他的父母,有储君的位置,还有爱的人。
那个姑娘,叫谢毓,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宫女儿。
我其实不讨厌她,但是或许是习惯了用身上的刺对待任何人,也或许是因为对宋衍的嫉妒,我下意识地作弄了她一下。
其实在那杯酒泼出去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于是我让香椿带她去换衣服。
——我怎么忘了呢,香椿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我并不意外会遭到宋衍的报复。他能在储君位置上坐那么久,可不仅仅是因为珍贵妃受宠。
但是我没想到,母后和外公真的没想要保我。
——不要跟我说他们努力过了,我不是蠢货。如果他们真的尽力——那应该是母后自请将晋王送给别人养,然后外公称病罢官。
如果他们这么做了,就说明他们是真的对宋衍没有威胁了,父皇也不至于和他们撕破脸。
不要说我任性。